荒城用自身诠释了何为“破败”, 不仅城墙垮了半边, 城门也很精彩。
上头血迹斑驳,推开了半条缝, 有被抓挠火灼的痕迹, 透过缝隙,隐约能见到夜色下空寂的长街,住人有点勉强, 闹鬼倒是在行。
方拾遗蹲着钻研了会儿, 发觉城门上除了蹭着的已经发黑的血迹,还有肉沫似的、掺了残破的指甲和黑色的头发丝的东西。
鸣鸣蹲在他头顶,意味深长地啾了声:何不食肉糜
方拾遗:“……”
忽然有点反胃。
孟鸣朝跟在他身后,裹在斗篷里,抱着猫, 在夜色下雪雕玉砌的,像个世家里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俯下身来, 冰凉的气息吹拂过脖子,冰雪似的:“师兄”
“没事, ”方拾遗生起层鸡皮疙瘩, 赶紧站起身,挡住他的目光,“看来找到了个耗子窝。”
孟鸣朝从善如流, 将目光转到他身上。
“先进城看看。”方拾遗望了眼这经历丰富的城门, 实在不好用手去推, 顿了顿,朝蛋蛋扫了一眼。
蛋蛋立刻把自己缩成个没有头的毛蛋子。
他啧了声,又摸了摸腰间的望舒剑。
望舒嗡嗡颤鸣起来,大有他要是拿它抵开门,就自我了断的意思。
目光再一转,方拾遗就和旁边那双琉璃色的清澈眸子对上了。
“……”
“……”
“师……”
方拾遗头疼:“打住。”
他心想,你就算了。
这群娇生惯养的。
深感自己肩头沉重的大师兄无奈叹气,掀起眼帘,瞄了眼城门上已看不清的城名,暗道一声“得罪”,动作却不客气,抬脚就踹。
沉重的“嘎吱”一声拉得老长,缓缓打开,一股尘灰夹杂腐朽的气味扑鼻而来。
长街上一片狼藉,屋脊损毁,四处都蒙着层灰色,晚风拂来股腐朽的血腥气。
方拾遗不太放心,忍不住又摸出一叠符箓,往孟鸣朝手里塞,认真教他:“遇到妖族扔这个,遇到邪修扔这个,遇到鬼怪扔这个,实在不行就喊师兄。”
孟鸣朝听得两眼弯弯,欣然收下。
方拾遗拍了把大猫:“带路。”
大猫不满他这待狗似的语气,呼噜着收起爪子,挠了他一爪,跳到地上,循着气息迈去步子。
“师兄,方才城墙上有人。”
“怕不怕”方拾遗倒是不惊讶,悠哉地抱着手,闲不住似的,随时扫视着四下。
孟鸣朝望着此前出现人影的方向,闻言收回目光,温声说:“有师兄在,怎么会怕。”
方拾遗听得通体舒泰,喜滋滋地想着小师弟还是依赖自个儿,刚想开口,蛋蛋已经停在了一座宅子前,止步不前了。
“找着了”方拾遗俯下身,让大猫跳到肩上,扬扬下巴,打量了眼这宅子。
大概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宅子,从外头就能看出极大,可惜也一副破败相。
这一路走来,四下的痕迹都已显得很古旧了,瞧着像已过了好几年。
大抵是前些年妖族和邪修暴.乱时遭的劫。
这种地方要是还有活人的痕迹,要么不是个正经活人,要么就是邪修了。
大门上没积灰,还算干净,方拾遗正要伸手推开,孟鸣朝忽然不声不响地拉了他一把。
他的脚步一定,这才发觉,整个宅子外头罩着层水波纹似的结界。方拾遗赞叹一声:“眼力不错。”手欠地伸手一摸,指尖立刻被什么刺了一下,迅速冒出了点点血珠。
“还有点扎人。”方拾遗低头看了看,不太在意地甩了甩,喃喃,“但是不像邪修的一贯风格,邪修排场可比正道还大,呆的地方要么鬼气森森要么戾气横生,角落里一堆骷髅一堆腐尸,隔老远就能嗅到那股味儿,防护结界也是能杀人的……”
嘀嘀咕咕的碎话还没蹦跶干净,他的手就被孟鸣朝忍无可忍地一把拽过,毫不犹豫地将受伤冒血的手指含进口中。
温热的唇舌裹着冰凉的指尖,触感实在怪异,方拾遗给他吓了一大跳:“小孩儿,放嘴!”
孟鸣朝略略掀起眼皮瞅他,修长的眼尾似乎挂了点似笑非笑的味道。
那眼神实在不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