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行军两个小时,大部队走到半山腰。
今日澜市气象局刚发布了高温预警,眼下哪怕身在山中,大家都难忍酷暑。一个个汗如雨下,如霜打的茄子,全无早上刚出发时,那种精神头。
教官们也怕出事,跟军医大那边不好交代,商量之下,决定在半山腰扎营,全队休整。
部队配发的,都是可容纳十多个人的大帐篷,学生们看着就犯怵。
口头上叫苦不堪,对教官好话说尽,男生纷纷称兄道弟,女生撒娇带哄,大多数教官都心软了,挽起袖子,帮学生弄。
临床四连除外。
孟行舟三两句,把搭帐篷的方式陈述一遍后,拿着自己的包,找了块大石头,就地坐下,看见没一个人动,杵在原地跟木头似的,反问:“你们不动,都打算晚上睡草?”
对比其他连队,教官的亲力亲为,临床这帮人可不干了。估计也仗着军训马上结束,一个个尾巴翘上了天。
“孟教官,我们不会啊,你示范一下呗。”
“就是,这玩意儿这么大,怎么整啊。”
“你过来指导指导我们,这还要搭好几个。”
“天气好热呀教官,我们都快中暑了,说好的部队战友情深呢?”
……
一人一嘴,吵得孟行舟心烦,他拿过哨子,放在嘴边,连吹两声,生生刺耳。
气场压人,大家瞬间安静下来。
一直没说一个字的夏桑子,这时抬起头来,看见孟行舟扯了扯帽檐,眉头紧锁,心里暗叫不好。
完蛋。
火炮要爆炸的前奏。
孟行舟放下哨子站起来,眼神扫了一圈,声音听起来很淡:“一个个嘴上功夫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学相声?”
“才一个月都这么依赖我了?看来这军训结束,我不在,看来你们连筷子都不会用了。”
这句话说完,孟行舟从石头上跳下来,在刚才抱怨最多、怨气最重的几个学生面前走过。
走过最后一个人,孟行舟抬头,脸部线条紧绷,黑眸透着股寒意,音量不大,却字字珠心。
“没想到训练一个月,我训出一帮废物。”
至此,无人再敢说话。
孟行舟这番话分量不轻,其他连队的教官听了,特别是正在帮忙搞帐篷的,渐渐停下动作,命令学生自己完成。
一个月军训,每天/朝夕相对相处,教官跟学生多了亲近,少了威严,是常事。到后期训练肯定会轻松许多,一年接一年,这句话好像在学生之间,已经形成一种固有印象。
教官嘛,都是纸老虎,混熟后都好说话。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在部队不是。
孟行舟垂眸,抬手看时间,面色凛冽,容不得半分置喙:“现在开始计时,太阳落山之前,帐篷搞不完,临床四连全体男生,军训成绩不及格。”
这下没人有意见了,低头解散,各干各的活。
女生想去帮忙,男生还不让,估计刚才失了面子想挽回一点,此时此刻都成了纯爷们,大气得不行。
女生落得清闲,三三两两结伴,到树荫下休息。
周巧夕拉着夏桑子坐下,悄悄问她:“桑子,你是在跟孟行舟谈恋爱吗?”
夏桑子这口水没咽下去,听她这话,呛了个好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脸被呛红,让说出口的话,更没信服力。
“没有,你误会了。我和他是朋友,认识很多年了。”
周巧夕才不相信,掰着手指头跟她细算。
“你看,他为你出头,帮你撑腰不是一次了吧。他看着又不像章司焕那种,妇女之友,对谁都好。孟行舟冷冰冰的,跟冰块一样,可在你面前,他好像一下子就融化了,变成了一滩水!”
夏桑子被她的比喻逗笑:“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你别打岔,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你不觉得孟行舟对你,很不一样吗?”
周巧夕冲她勾勾手指头,意识夏桑子凑过去。
夏桑子凑上前,听到她小声嘀咕:“上次射击演练,私底下好多人议论你们俩,特别是那些喜欢孟行舟的,背后嚼舌根可难听了。”
“都说什么了?”
“说你是心机婊,喜欢出风头,一点也不谦虚之类的。”
周巧夕及时打住,安慰道:“你别往心里去,她们就是红眼病,嫉妒你而已啦。”
夏桑子只是看着周巧夕,似笑非笑:“随他们怎么说。”
周巧夕被她看得不自在,干脆上去挽住她的手,笑了两下:“你的心真够大的,换做我肯定要被气哭。”
“其实她们也没都说错。”
“什么?”
周巧夕这点小心思,夏桑子在大院那几年,都看厌了。
从来都是别人来告诉她,某某某又在背后说你坏话啦。可这个某某某,到底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夏桑子只是没想到,到了军医大,还是老一套。
她抽出自己的手,没有回答周巧夕。
夏桑子靠着树坐着,抬眼一望,就能看见孟行舟。
他跟那群男生一样,站在烈日下,虽没有上手帮忙,但也没有做甩手掌柜,任凭他们自由发挥。必要时候,还是站出去说上两句,只是态度依然差劲罢了。
这样做,明明一点好处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