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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除蛊之二

林故渊吩咐下人把住大门,闭关两日,日夜调息,外事一概不入耳。

他心有旁骛,近日被谢离和那孟焦蛊折腾的滋生好些颠倒幻想,勉强收拾一番,镇定心神,以正统武学培植心中浩然正气,不料阴沟翻船,却活像是围着破木房子救火,自己跟自己闹了个焦头烂额,才将东一簇西一簇的邪念全数掐死在襁褓之中。

进益是有,可是不大。

夜晚又做了梦,晨起发现身下粘腻,讶异之余,倒生出几分怀念。

他多年心无杂念,甚少挂心男女之事,自从孟焦缠身,情窦不曾初开,却活生生献祭了童子之身,寄情于梦的少年青涩倒求之不得了。

他换了衣裳,梳洗完毕,回忆起昨夜旖梦,只觉得好笑。

梦里是一场瓢泼大雨,天空滚着炸雷,空气弥漫剖瓜的甜腥,街市空无一人,谢离独立伶仃冒雨行走,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面不改色,气势迫人,不知从何处来,不知去往何方,一身雨水,一身孤绝,背上束刀,那刀是什么样式却看不真切。

他想起谢离的手拂过他身体的触感,右手遍布薄茧,骗不了人,他是练家子,谢离持梅枝往他肩上那一劈的姿势,他就看出他使惯了刀。

心事烦乱,纷纷扰扰,他起身推开窗格,呼吸一口清净空气,看见外面青山绿水,草长莺飞。

两天未曾进食,只以清水充饥,倒有些饿了。

谢离等到太阳落山才来,两天没看管他,果不其然又喝得烂醉,林故渊跟在他身后,想起昨夜的梦,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林故渊以为谢离又在后山安排了什么麻烦的修练方式,不想谢离雇了辆马车,一直驶进洛阳闹市,接着如蝙蝠藏身黑夜,找了处华灯初上的酒馆,提气跃上房顶,揭开瓦片,笑嘻嘻的静听酒楼觥筹交错,林故渊活生生饿了两天,乍一看见满桌的美味佳肴,闻见那股勾人饭香,任他多超然物外的高洁品性,全折在涌上来的一大口唾沫里。

桌上有烧鸡、东坡肉、桂花酱鸭、桐皮面、糖糕、蟹粉馒头、炙焦金花饼……

谢离指着脚下,道:“就这,运功,打坐。”

林故渊皱眉不语。

谢离又说了句等着,飞身下了楼,在街对过的包子铺买了两只热腾腾的大肉包子,打开油纸包,当着他的面津津有味的吃起来,边吃边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那些什么大是大非,在吃不饱饭面前全他妈是狗屁,你忍得了大欲,就知道尘世纷纷扰扰,清净之地只在心中,再无他处。不管多吵闹的地方,谁都阻不了你练功。”

他说得一本正经,林故渊却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两眼喷发怒火:“你还是人吗!”

“我们天邪令不比你们昆仑宽宏大量。”谢离啃一大口肉馅儿,摇头晃脑,“这才让你饿了两天,算什么,当年我师父每回传授内功,必先让我们饿上五六日,饿得眼前重影,走路都没力气,师娘再摆上一大桌子菜,练得是阴煞功夫,挨不下就死,挨下去也要断半条命,一次次挫骨扬灰,才有今日。”

他道:“矫枉必先过正,林少侠谪仙一般人物,自然不能为五斗米折腰。”说罢神情忽然严厉,“废话少说,盘膝坐下,两手结印,按我口诀运气修练,你仔细着,走错一步便要走火入魔,轻则疯癫,重则筋脉尽断,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林故渊被他折腾的身体空明而内心龌龊,一耸鼻子,险些成了江湖上被包子勾入邪道的第一人,他分得清利害轻重,当即调息入定,谢离在一旁缓缓念诵心法口诀,他依照口诀,先将真气汇往丹田,渐渐散至四肢,再汇做一脉,聚于头顶百汇,感觉全身腾腾发热。

说要集中精神,谈何容易?腹中响如擂鼓,饭香肉香一阵阵直扑鼻子,好几次不知不觉心思偏移,都被谢离一声低喝拉回现实:“专心,专心,我是来给你收尸的吗!”

内功练得剑走偏锋,一开始全出于对谢离的不服输,后来竟真的找到了关窍,全神贯注对抗心中一杆天平,反反复复折腾了一整夜,直到饭馆打烊,最后一批醉汉互相搀扶着出了酒馆,谢离才放他起来。

林故渊只觉浑身毛孔尽皆打开,神思舒畅,一股雄厚气力缓缓升起,与原先明生心法之清明内息互成太极,在丹田转动集结。

他随手抄起一块红瓦,五指一攥,未用多少力气,那瓦却碎成粉末,从指间随风飘落,谢离眼露赞叹神色,道:“没看错人,确实是那块料。”

林故渊发自内心想谢他两句,话未出口,只听腹中咕的一声,百转千回,格外绵长。

谢离敏锐的扫向他的腹部,林故渊脸一红,刻意望向别处,装作听不见,他身形颀长,脖颈柔软,浑身紧致肌肉被一身黑衣愣是裹出了几分纤巧之感,整个人像一只浮在夜色里的削薄纸鸢。

谢离就不舍得让他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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