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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避世

第四天仍无甚动静,谢离再忍不住,从林故渊的背囊里摸出几锭银子,出门转了一整天,直到太阳落山才返回客栈,跌跌撞撞,一身酒气,带出门的银子花了个干干净净,回来一头扎进房里,再无一丝动静。

林故渊半夜想起他,怕他就这么醉死了,翻窗进屋查看,只见谢离跪在地上,枕着床沿正呼呼大睡,天亮时又去看了一趟,人已经不见了,回屋一翻,果不其然,包裹里的银两又少了几锭。

直到子时才有了消息,谢离被酒馆的两个伙计用木板抬回来,那两人一个拖着他两脚,一手拽着两只手,喊了个一二三,一齐把他扔在客栈门口,怕被他讹诈,看也不看,拔腿就跑。

楼下登时响起哇哇骂娘声,林故渊听见动静,扶着栏杆缓缓下楼,只见谢离四仰八叉躺在客栈大堂,衣衫脏乱,破了好几处口子,店小二在一旁愁眉不展,见林故渊来了,如蒙大赦,说了句劳您费力,一溜烟也跟着跑了。林故渊背起谢离上楼,边走边问:“为何醉成这样?”

“放你娘的屁,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喝酒?”谢离趴挣扎着要下来,一动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举手敲打林故渊后背,“不行不行,要吐。”

林故渊放下他,谢离蹲在楼梯边,哗哗吐个不停,直吐得涕泪齐下,面容惨白,回头摇一摇手:“就是去赌了两把,那人好、好没脸,敢跟老子耍阴招,也不看看他谢爷爷混的哪条道儿,老子混江湖的时候,他还没生出来呢!老子将他当场戳破,那厮恼羞成怒,拍桌子道:‘哪来的小贼!敢在太岁地盘撒野!’老子气不过,抡起凳子,就、就跟他打了一架,没注意,吃、吃了点亏……”

林故渊端着木盆等他吐完,瞥见他一身狼狈,额角一块淤青,诧异道:“你跟人在赌馆打架?还打输了?”谢离急忙道:“没输、没输,是互有输赢,不胜不败,我挨了他好几记重拳,他、他……嘿嘿,他也没占着便宜,被我抡起凳子在头顶砸了个大豁口。”

林故渊心头一凛,心说谢离这人虽四六不着调,武功却高强邪门,能近他的身,必不是等闲之辈,生怕他惹了是非,沉声道:“你说说看,是怎样的高手?”谢离哇的又吐一大口,两手撑着盆沿,呻|吟道:“狗屁高手!打架就是打架,打架要是用武功,还有什么意思!”

林故渊不由惊愕,谢离接着道:“他人被我伤得不轻,他带的那群小喽啰一看形势不妙,个个从桌后跳出,乱七八糟朝我扑来,足有十二三个人,老子能怕他们?别说十二三个,就算来上二三百,老子也不当一回事!当场掀了他们的桌,跳上一条长凳,握着一条桌腿嗖嗖转圈,一股脑儿扫倒了他们,又抄起长凳,打得一群虾兵蟹将抱头鼠窜……小兄弟,你是没见,赌馆到处喝彩叫好,连门外路人都来看热闹,老子好出风头!就是可惜……嘿嘿,嘿嘿……”他只嘿嘿笑个不停,林故渊道:“可惜什么?”

谢离道:“可惜老子太得意忘形,正逮着那领头的一顿狂揍,冷不丁绊了一跤,藏在怀里的十几粒骰子全倒了出来,被他瞧出我也在赌桌上动了手脚,该死,该死,这还怎么说的响嘴?”

林故渊忍笑道:“后来呢?你又为何醉成这副德行?”谢离瞪他一眼:“别吵,就要说到了,他捡起那骰子,左右研究片刻,道:‘好巧的法子,我竟没想到还能这般做诈!兄弟,你是个高手。’我一听他识货,哪还顾得上打架,就把凳子往地上一放,邀他一起钻研那赌桌妙术,我俩说得起劲,一个小喽啰见我无暇反击,举起一条扁担想从背后偷袭,那领头的汉子大喊一声:‘反了天了,没看见你老子正忙着!’说完揪住那手下,乒乒乓乓就是一顿揍,揍完对我道:‘兄弟,对不住了,我请你喝酒!’”

他形容的活灵活现,那画面仿佛就在眼前,赌馆满屋狼藉,桌椅尽皆翻倒,一众人头上身上都血淋淋的,各自倒在地上呻|吟,他和那汉子坐在中间,对着几只骰子乐得哈哈大笑,林故渊道:“哦,原是这般,所以你们真去喝酒了?”

谢离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俩勾肩搭背,一起转战酒馆,那兄弟真好酒量,老子跟他一坛接一坛,战到天黑,又是不分胜负!好汉,我服气!喝到半夜他还不让我走,我原也要分出个高下,但转念一想,我一夜不回来,你怕是要记挂,也怕半夜那玩意作怪了你忍不住,说什么也不愿再理他了,他又非要送我,一大群人呼呼隆隆的,我怕吵了你休息,就抓了两个酒馆伙计,甩了他们自己回来了……”

林故渊越听越觉得惊诧,他这一番举动若是放在昆仑弟子身上,单拎出哪一句都够在思过堂面壁数一月,此时两人身处险境,更不应莽撞行事,林故渊寒着脸想骂他两句,看他吐得浑身发抖,头发尽湿,又说不出口,咬咬牙道:“你啊,这样轻狂,谁招惹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他轻轻拍打谢离后背,放低了声音,又是一句:“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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