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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

沈清然没来得及反应, 眼前一阵眩晕,花纹繁复的嫁衣像被风吹落的玫瑰, 带着人砸在地上,失去意识前, 沈清然想起薛匪风今早对他说的“朕等你拜天地”。

他就不应该磨蹭着纠结脸肿不肿, 成亲是他和薛匪风两个人的事, 何必在意在别人眼中的形象。

沈清然后悔地想。

月华殿是历任皇后的寝宫, 薛匪风派人打扫之后就指给沈清然居住, 总共才住了一天,还是因为按照惯例, 新人成亲前一晚不能住在一起,薛匪风才肯放他一个人住。

沈清然对月华殿的结构并不熟悉,昏沉之中, 似乎有一扇巨大的衣柜门从里往外打开, 有人走了出来。

对方是一个有些年纪的宫女, 看着比沈清然矮半个头, 浑身包得严严实实, 双手也颤着好几层布, 像个老巫婆,但扛起人毫不拖泥带水。她看见沈清然脸颊肿胀的模样,眉头一皱, 狐疑地打开衣柜的小暗格看了看, 迷药就是从这里挥发出来, 此刻暗阁已经见底, 不能确定是不是放错了药品。

她扛着沈清然闪进衣柜,里头有一条深深的不知通向哪里的地道,柜门合上,到处纤尘不染,一点踪迹也不曾留下。

薛匪风一手握着红盖头,好言好语地站在月华殿外哄着,“然然,吉时到了,我们要拜天地……”

“嘭——”薛匪风说着觉得里头过于安静,连沈清然的呼吸都察觉不到,他一脚踹开殿门,三米高的雕花楠木大门砸在两侧的墙壁,惊动了阳光下沉睡的屋檐,簌簌抖落了半身的青苔和尘埃。

“沈清然!”薛匪风目光如炬扫视了一遍空荡的寝宫,四周安静得仿佛半年没住过人。

也确实是这样,除了沈清然住了一晚上,上一个住在这里的是薛厉风的母后,在迁都之前,独揽凤印近三十年,斗到妃嫔,打压皇子,地位超然。

梳妆台上乱七八糟地扔着薛匪风吩咐国匠打造的纯金手镯,上面铸着凤凰于飞,口衔五谷,全部金子垒在一起有好几斤。

薛匪风亲自画的图纸,象征母仪天下,泽被苍生,寓意内涵都为沈清然量身打造,就这样被随意地扔着。

他有一瞬间怀疑沈清然是故意跑的,看见金镯子,联想到黄金囚笼,不想成亲,不想呆在皇宫,在封后只差临门一脚时,拍拍屁股跑了。

薛匪风一手捏废了一个金镯子,怒不可遏,“封锁城门,找到皇后之前许进不许出。”

不怪他第一反应是这样,沈清然有太多主动跑的动机和条件,昨晚还气他说要种田没力气成亲,刚才又派常铭传话不想露面……简直胆大包天!

谁告诉他皇帝的婚礼是想翘就翘的!他是太宠沈清然了!把他宠的无法无天,成亲大事如同儿戏!

薛匪风后退一步,再靠近这梳妆台,想到他媳妇刚才还坐在这里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唇红齿白,端庄昳丽,不用亲眼见,光是想象沈清然的样子,便心旌颤动。而沈清然现在不知跑哪里去,薛匪风怕自己忍不住想把这一桌子的东西全砸了。

脚底似乎踩到了一颗沙砾,薛匪风忽悠所觉垂眼看了一眼。

一颗绿豆。

薛匪风脸色大变,如果沈清然是自己走的,没必要还扔两颗绿豆气他,除非是有人要挟他,才会留下绿豆做暗号。

这个可能比沈清然自己跑了更糟糕。

觊觎沈清然能力的人绝对不少,但薛匪风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在皇宫里,成亲前,沈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了。

他竭力压制心慌意乱,后悔不迭,昨晚为什么要让沈清然跟他分开睡,他们既已不走寻常路,何必再遵循不太重要的小礼。

“所有人不许走动。”

担心他们走动间踢乱了绿豆,薛匪风下令原地寻找,终于在一个大衣柜的脚底下又发现了几颗。

他屏住呼吸,伸手打开柜门。

常柏阻止“陛下,小心暗器,让属下来。”

薛匪风尚有理智,知道这里面可能藏着沈清然,也可能是要他命的毒箭。

薛匪风宁愿以江山换一个可能,沈清然只是跟他开个玩笑。

在沈清然陷入危险面前,底线都是空话,薛匪风在心里祈祷,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可是……他宁可被沈清然当猴子一样耍。

所有人散开两旁,两把钩子勾在柜门上,往外一拉。

什么都没有发生。

衣柜里没有衣服,没有沈清然。

薛匪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急上头了,脑中出现一阵晕眩。

他狠狠捶了一把柜子,柜子轰然垮塌,尖锐的木刺扎进手心,薛匪风故意不躲,让脑子瞬间清醒。沈清然还没找到,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混沌。

“陛下快看!”常柏指着柜子身后的墙壁惊叫。

衣柜塌了之后,大家眼睁睁看着后面又出现了一道门。

薛匪风瞳孔一颤,万箭穿心之痛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那扇门之后的黑暗仿佛透过缝隙,渗透进他的心脏,慢慢绞紧勒出乌黑的血色。

是他害了沈清然。

手段卑鄙残忍的前皇后,虽然在单文耀株连九族的罪名中死去,可是这个女人住了三十年的宫殿,他居然毫无戒心,把它原样赐给了沈清然!

率先打开这扇门,一个隐秘的暗道出现在眼前,第一级台阶上散落着几颗绿豆。

绿豆的数量并不多,薛匪风知道他家绿豆精一瞬间就能灌满一个篮子,如此谨慎行事,显然受了颇多钳制。

他循着不起眼的绿豆,双眼胀疼才能看见下一颗绿豆在哪。

往下几级台阶之后,幽深晦涩伸手不见五指。

“把灯拿过来。”

来不及找火把,常柏一股脑把月华殿的宫灯全拿了过来,侍卫各执一只,不像在找人,反而像给帝王出巡开道。

薛匪风暴躁地随手拿了一盏最亮的,径直往深处走去。

“陛下,属下刚才和众侍卫确认了,屋里有迷药。”

迷药虽然散开了,但在屋里呆久的人都曾感觉到眩晕。薛匪风想起身体的不对劲,结合常柏的话,推测沈清然是晕了之后才被带走的。

薛匪风心脏揪紧,明明走在沈清然被带走的这条路,却一刻也踏不到实处。

沈清然上次用蚂蚁解决了掐他脖子的林顺,但这是在清醒状态下。薛匪风不知道沈清然失去意识后还能不能调动飞鸟走兽。

一路上只能看见稀少的绿豆,薛匪风几乎笃定答案是不能。

沈清然一定是昏迷之前感觉到不对劲,却只来得及下一个输出绿豆的指令。再者,无论毒蛇还是猛兽,前提都得是沈清然亲手喂它们,也就是说,如果这人有备而来,不和沈清然产生实质肢体接触,沈清然没办法亲手“喂”,就不能驱使毒物咬人。

知道皇后寝宫密道的人,与前皇后和单文耀脱不了干系,能在株连九族中全身而退的,说不准也目睹了沈清然制服单文耀和林顺的过程。

那这个人还会冒着危险接触沈清然吗?

不会。

薛匪风把规则研究得愈透彻,愈是心如刀割。

……

沈清然昏迷时没有办法和系统沟通,错过了用毒蚂蚁制服劫匪的机会。

劫匪心有忌惮,不等沈清然醒来,就把他用绳子绑住挂在了树上。

沈清然一睁眼,差点因为恐高再次挂掉。

这不是普通的树,这是一棵伸出悬崖之外三米的百年老松,枝干横斜,树皮粗粝,麻绳在上面绕了半圈,一头挂着沈清然,另一头……被人拽在手里。

沈清然颤颤巍巍地扭头看了一眼绑她的人,年纪四十上下,浑身包得只剩一双眼睛,“姐姐,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有什么事坐下来说,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我说一个‘不’字,天打雷劈!”

库雅柳坐在悬崖边,一手拉着绳子,大风撩起她的幕篱,转个旋儿把沈清然吹得像个秋千摆来摆去,单薄的身子配上广袖嫁衣,特别招风。

沈清然一摇晃,粗劣的麻绳在在松树皮上磨了几回,隐隐显现出磨断的趋势。

“啊啊啊——”沈清然惊叫出声,没有骨气地求饶,“求求你放我下来绳子要断了!”

呜呜薛匪风还等着他回去成亲呢!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有的我都能给——”

一直不为所动的库雅柳听沈清然第二次说这句话,终于开口“我要薛匪风的命,你给吗?”

“不给。”

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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