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医有苦难言,可偏生齐润一双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着,他抬起来正和皇上的视线对上,又迅速的地低下头去,哽了哽嗓子,大着胆子问道:“不知陛下深夜传召,有何要事”
黄全抖了一下拂尘,他是久居深宫,伺候了两代帝王的老人,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尖着嗓子道:“皇上叫你来,不过是想问你些事,只是不知,胡太医您这口风,紧不紧啊”
胡家祖上便是做太医的,最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何况太医又是一个高风险的职业,胡太医活到这把岁数,宫闱阴谋见了不少,可到底还没亲自经历过。
早些年,太医院的医正还是一个叫江滨的老太医,那位医正的医术可是神乎其神,若他还活着,医正这一职定落不到他手里。
可这位医正治死了先太子妃,先皇盛怒之下,便让他陪葬了。
太子妃的死有蹊跷,胡太医早就瞧出来了,他估摸着,江医正便是为了这个才魂归黄泉的。
他咽了咽唾沫,面上尽是惊慌之色,果然胡家先祖说得对,富贵险中求,不但要有胆识,还得有命。
齐润向黄全使了个眼色,黄全立马问道:“你前些日子去瞧过皇后了,娘娘可有哪里不舒服”
皇后特意叮嘱他,若是皇上问起,则说......胡太医思忖再三,小心翼翼道:“娘娘身子虚弱,难以移动......”
黄公公拔高嗓音:“胡太医,咱家可劝你,面前的这位不是旁人,是咱们大梁的天子,你若有什么隐瞒,这可是欺君之罪。”
额角的汗滴在地上,胡太医连连哎了好几声,嘴里说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方才是微臣记错了,娘娘身体康健,并无什么大碍,下月必能平安抱得麟儿。”胡太医不明白,为何这帝后二人心中所想竟完全不一样呢,皇后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康健”,皇上又不相信皇后所说。
齐润发话了:“麟儿”他顿了顿,心头百感交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不是不欢喜的,可是这个孩子出生在这个时候,总是不太合时宜。
“是麟儿,前些日子微臣替娘娘把脉,应是个男胎。”但愿皇上听了这个消息能欢喜些,不要再为难他这个小太医。
胡太医低着头,寻思着皇上会说些什么,可等了许久,仍是一个字也未透露,齐润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难为胡太医惊得三魂不附体,未曾想根本有惊无险。
他松了口气,脚步也飘然了许多,行至宫门口,来时备好的轿子已在宫门外等着,胡太医远远便瞧见自家小厮靠着轿子正打着盹,没来由一阵气恼,正想着一会定好好好教训这小子一番,他加快了脚步。
“唔!”一个麻袋兜头套下,紧接着一记闷棍敲在胡太医后脖颈,他脑中最后一个想法便是:太医这位子,真不是人做的!
守宫门的卫士方才迷了眼,其中一个问另外一个:“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响动”
被问的那个摇了摇头:“谁敢在皇宫造次!”
自锦衣卫指挥使成叶无端被罢官,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代替,皇帝随手提拔了个新面孔来管束他们,可是新的指挥使大人到底年轻,又没有军功在身,比不得成叶当初为先皇鞍前马后,干了许多暗事,是以这些锦衣卫们也不怎么拿他当回事。
是夜,内狱。
内狱阴潮,守狱的女狱卒得了胭脂的好处,恨不得往死里折磨孟绣,特将她安排在了最折磨人的水牢中,凡是进了这儿的宫女,没一个能活着出去的。
皇后身旁的大宫女也同她保证过:“这贱婢有死无生,你不必忌惮。”
进了这儿的人,哪里有什么背景,若是背后有靠山,又岂会流落到这个地步。
女狱卒朝着孟绣狞笑道:“姑娘,进了这儿,你可就离死不远了。”
孟绣手脚被束缚着,半截身子浸在水里,泡了一下午,腿都麻木了,嘴唇也冻得发白,更是没力气说话,只是人虽昏沉,脑子却清醒得很,痛苦也越发真切。
“谢姑姑提醒。”不管那狱卒担了个什么衔,叫声姑姑总是没错。
她知道此时若是惹怒女狱卒定没好果子吃,也不反驳,只是呆呆瞧着门外,心里想着,水牢虽苦,却好过与蛇虫鼠蚁为伍。
这一回,恐怕是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