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鸿门宴惊变过后, 众人仍是久久无法舒缓心绪, 毕竟自匈奴破关以来,大越王朝诸路内防在匈奴铁蹄面前不堪一击, 所过之处生民流离失所, 只有季沧亭一路所向披靡, 以至于百姓们皆知有吞狼军所过之处, 必得太平。
而她, 还未能完成彻底驱除匈奴的大业,就这么死在了建昌。
越人多有唏嘘,不过也仅有一瞬如此作想, 接着便开始了他们长久以来所期盼的趁乱世入主炀陵的大计。
“那么,如今窃据帝位的妖妇终已伏法,现在世子可否代右贤王一谈奉皇孙回炀陵登基一事了”
按他们的想法, 季沧亭一死, 她麾下大军群龙无首,她本人亦无得力的副手, 必会彻底失控, 届时由他们出面拥皇孙为正统, 由平息了匈奴战乱,炀陵诸势力无借口拒绝他们。
匈奴世子此时方从季沧亭已死这件事里回过神来,脸上强抑着几乎控制不住的笑意, 转过头来看着建昌这些老迈的门阀,箕踞而坐,道:“谈, 当然谈。诚如先前所言,我厄兰朵部已将军中半数兵器交由建昌,父王麾下也只余老弱残兵,诸位据地利在此,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建昌门阀虽见他语气有异,但听他言辞,一时也未有所怀疑,笑道:“此番有赖世子协助,方可诛得妖妇,待新皇登基后,我等必为世子表功。也该让皇孙见见世子,以成我大越与厄兰朵永世之好,来人,请皇孙。”
此时,忽有一人连滚带爬地从门外冲进来,脸色苍白道:“不好了!看守皇孙的护卫一不留神,让刺客把皇孙劫走了!”
“怎会如此!皇孙被带去何处!”
“看他们离开的方向,像是建昌南城!”
众人一愣,随即同时想到了劫走皇孙的人。
“能趁乱在此时劫走皇孙者,必是庾氏宗家!”
怒火一时蔓延,但庾氏在建昌城里的力量和他们不相上下,这些门阀思虑了一二,只得转身求助匈奴世子:“皇孙之事事关重大,那庾氏妄图窃取我等功劳,还望世子能代右贤王出兵平定叛贼,夺回皇孙!”
“诸位希望我等出兵”世子脸上露出一抹诡异莫测的笑,“出兵是该然,只是不知晓到时诸位许诺于我等的栖身之地在哪儿”
“这……”当时协议里无非是些模糊言辞,谁也没想到季沧亭这般轻易就被了结,在匈奴涂炭中原百姓的天下非议里,此事谁也不敢直接断言。
“世子,此事恐怕得从长计议,如今还是以迎回皇孙卫——”
话未尽,那世子已冷笑一声,拔出身上匕首,直接一刀将近旁的门阀抹喉,大笑道:“不必多虑,我代你们答了,择地不如撞地,不如就先封我个建昌王当当可好”
……
“……你真当皇帝了”
“朕看起来不像是真龙天子的样子吗”
北城方向已生内乱,而南城这边,季沧亭早已布好了局,是以并不紧张,甚至有闲心和久时未见的故友聊上一嘴。
庾光虽早有耳闻,但在见了季沧亭之后,还是如坠云雾,围着季沧亭前看后看,看得眼角抽搐,方道:“为了以防万一,容微臣确认一下,您是微臣那糟心的同窗,明明游手好闲却非要压我一门射艺的故交季沧亭吧”
季沧亭白了他一眼,一胳膊肘怼得他弯下腰来:“不然呢”
庾光委屈道:“我就奇怪了,你的水平我是知道的,可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单刀赴会安然而出吧”
“这都是你们最爱的独孤前辈罩得好,废话少说,带路。”
庾光一听她说独孤楼也来了,立时大喜,目光粘向季沧亭身后的马车:“独孤前辈在里面呀真是有失远迎,合该去拜访一二,你看我衣冠正不正”
“呵,男人。”季沧亭才不给他机会,拖上他便往兵刃林立处走去,“等四海抵定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舔剑宗,先去把建昌的乱局料理了。”
“不是都安排好了还要做什么”
季沧亭冷笑一声,道:“我要让这一波打草惊起的蛇儿们晓得,什么叫逆我者亡。”
建昌的烽烟起得快熄灭得也快。起初,在城外驻扎的匈奴们监视到了季沧亭的军营里传来喧闹的乱象,谨慎地确定了季沧亭的死讯后,匈奴的先头部队即刻以勤王的名头进入建昌城。
他们之前的确为表诚意上交了一半的兵器给建昌官衙,但问题是匈奴的马刀用起来多有技巧,建昌的府军仍用着几十年前的旧式兵刃,即便临时换上了匈奴的兵刃,但和对方的虎狼之师一比,却如一卷薄纸一般,巷战中被砍得七零八落,最后此次参与谋刺季沧亭的建昌门阀,皆被拖进建昌州衙里,一把火烧得灰都不剩。
这是背叛的代价,也彻底敲响了建昌的警钟。
就在天亮时分,匈奴们习惯牵马放牧的时辰,清洗了一夜确保建昌北城的豪门贵勋彻底被击溃后,他们终于真正露出了獠牙。
守城的建昌士兵看着城外的吞狼军大营,直至天色渐蓝,也未等来有所异动。
“大人们说,伪帝的部署若没有进攻的苗头,今夜大概是无事了。”
“唉……只盼战事平息,哪怕牺牲那伪帝一人。”
守城的士兵略松了一口气,正交接换岗时,忽闻身后城内马蹄声传来,黑黢黢的一片人影转移到了城门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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