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咱们一起等死。”她又嗤笑了声,“你别以为,拿江澈就可以威胁我。”
只要威胁一次,便会有威胁第二次、第三次。
她是多么一个精明的女人啊,用聪明而又狠毒来描述她也不为过。
惠太妃的这种反应也是在魏琅的意料之中,不过令他惊讶的是,对方竟然连想都不想地便直接放弃了江澈。
“好。”魏琅也轻轻开了口,并不再去她谈下去,抬了脚,便欲离去。
“等等。”身后的女人突然出声。
他脚下一顿,却不扭过头去看她。
身后响起了阵阵脚步声,转眼间,她已缓缓走到他身边,凤眸微微挑起,一双眼定定地望向眼前的男人。
他的神色未动,清浅的眸光也落在她的身上。
他们也是许久未曾这么仔细地对望过,可惜不过片刻,女人便又清冷开口。
“杀他,可以。”她垂下眸,眸光微微颤了颤,下一秒,语气中突然徒增了些哀求,“只是——能否让我见他一眼”
她这种语气让魏琅一怔,他还未曾见过面前这个女人示弱的一面。
他曾一度觉得江非倚与惠太妃很像,可时间久了,他才发现,他的卿卿有的只有狠,而不似面前女人这般毒。
现如今,瞧着面前女人的示弱,他又没来由地想起他的卿卿来。
先前他的卿卿也曾这般放低姿态来向他示弱。
他心头兀地一软,转眼望向惠太妃,面色不动。
“我希望,你可以看在我身为一个母亲的份上,让我再去看他最后一眼,好好地送他一程。”
身为一个母亲的份上
魏琅突然勾了勾唇,面上闪过一丝讥讽。
原来她也知道她还是一个母亲。
他也垂下眼,瞧着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女人,她眼中的嚣张孤戾已尽数褪去,眼底只剩了期许与哀求。
他默不作声,不动声色。
“算是我,求求你了。”她又突然道,“我知道你恨我,但看在我生你养你的份上,就完成我这一个心愿,可以么”
言罢,她竟双膝一弯,直直地跪了下来。
魏琅冷眼瞅着地上的女人,面色稍稍动了动,心里又是一凉。
从小,她未曾给过自己一丝一毫的呵护,只因他是先帝的儿子,哪怕相处这么多年,也从未尽过一个母妃的职分。
而如今,她为了一个未见过几次面的江澈,褪尽了一地的尊严,下跪哀求他。
只是因为,江澈是她与江儒安的孩子。
他的眼眸一沉。
“琅儿,算是母亲求你……”惠太妃的声音颤了颤,双手突然撑了地,眼看着就要向他磕头。
“莫。”他冷不丁地出了声,“起来罢,朕承受不起。”
“你若不同意,我便不起来。”
惠太妃这样一句话,又让他想起了,那日在玄坤殿门口,红衫子的女人也执拗地跪了下来,曾逼迫着他让步。
——陛下若是不答应臣妾,臣妾就是跪死在这里,也不会起来。
他往后稍稍退了一步,瞧着地上一袭红衣似火的女人,轻轻阖了眼。
一个个,都学会了逼迫朕。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全部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舍弃了一地的尊严。
“好,真是好极了,”他睁了眼,突然开口,声音清冷,“朕带你去见他。”
“谢陛下隆恩!”
闻言,惠太妃又重重地叩了一首,却在垂头之际,眼底寒光乍现。
言罢,魏琅眼睁睁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女人磕着头,眼神却没有任何波动,瞧着不远处的小木屋,眼神突然又有一阵恍惚。
四年前,隐忍多年的她,亲手刺杀死了先帝。
魏琅瞧着父亲冷冰冰的尸体,二话不说地,唤了人把她收押入狱,再在她震惊地目光下,镇定自若地拿着先帝遗诏,步步登上了大魏权力的最高处。
他曾受过千万凌.辱,终于踩着众人的森森白骨,站在了大魏权力的中心。
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他就下了一道诏书,将那片密林设为禁地,反手将她囚禁在那里。
对外,他宣称,惠太妃已随先帝去了。
这么多年,他关了她那么多年,一旦她踏出密林一步,他设下的机关便会被触发,千万利箭立马会疾驰而来,刺穿她的身体。
而如今,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只要重见天日,她便可以东山再起。
她已经杀掉了一个皇帝,不会介意再多杀掉一个。
那个男人与他所有的儿子,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