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 有小屋门紧闭,那小木屋孤零零地杵在一片竹林之中, 乍一看,竟有种与世隔绝的安宁。
有男子踱着步子,衣袂飘飘地朝那小屋走了来,每一步都格外轻缓。
没多久, 他便停驻在那扇门后, 思忖片刻后开了口:“今日可有心情见朕”
魏琅淡淡出声,屋内之人默不作声。
过了半晌, 他又道, 语气重略略带了些严肃的意味:“朕今日来找你,是有件极其要紧的事。”
说完,他似是十分清楚对方的脾性,知道对方不会开门, 于是又拐了拐, 扬起袍子直接在门口的石凳上坐下,“朕知道你不喜外人来打扰你, 但你若今日不来见朕,朕便日日来打扰你。”
“莫再问我要穿骨毒的解,”果不其然, 屋内的女人终于不耐烦地开了口,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是不会给你的, 不要再白费周折了。”
“你会给朕的。”女人话音刚落,魏琅又缓缓笑开,朝那屋子道。
魏琅如此笃定地开了口,让屋内惠太妃的眉头轻轻一皱。
他将她囚禁于此,她便恨不得要他立马死去,又怎么可能乖乖地向他交出解药
女人嗤笑一声。
魏琅却直直接道,语气淡然:“你若不给朕解药,朕便杀了你的儿子。”
她一愣,隔着一扇门,将头缓缓偏了过来,眸光晦涩。
他要杀她的儿子哪个儿子,是莫止,亦或是……
“是你与江儒安的那个儿子。”魏琅突然轻幽幽地开口。
“你敢!”屋内的女人愣了愣,听懂男人的意思后猛地打开了门,面色不善,眼神极其冷冽,“嗬,你凭什么动他。”
“他可是镇国将军的儿子,为大魏江山立下汗马之功的归德中郎将。”
纵你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也不敢轻易去杀一个战功赫赫的功臣之子。
想到这里,惠太妃便稍稍放缓了面色,眼里也闪过一丝不屑来。
魏琅深知,江澈是她的心头好,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江澈是她与江儒安的儿子。
即便她恨透了江儒安,恨透了他转手将自己献给先帝。
那时,她原本与江儒安十分恩爱,可先帝也恰恰看中了她的美色,江儒安为讨先帝欢心,竟将她献给了那个皇帝。
从此她嫁作他人妇,在这幽冷的深宫之中,不得不辗转于那个男人身下,垂泪于帝王的无情,更是垂泪于那个男人的狠心。
承欢之间,容颜渐却。
所以当她第一眼见着那个因盛宠而负名的俪贵妃之后,瞧着对方像极了江儒安的那双眉眼,沉寂许久的心又是一颤。
又是一个可怜的姑娘,又是一个因为权势被江儒安献于帝王侧的姑娘。
江儒安。
她暗暗攥紧了拳头,那是个令她由爱生恨的男人。
听见那女人如此激动地开口,魏琅却拂了拂袖子,不急不缓地从石凳上站起,略一勾唇:“不知太妃可否知道,你这个儿子,犯下了通敌叛国的死罪。”
“三日之后,朕便会将他斩首示众。”
说这话时,魏琅面上的表情毫无任何波动,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红衣妇人面色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通敌叛国
江儒安竟然叫他通敌叛国
“不可能。”她的眼神恍惚了阵儿,片刻之后,又精明地眯起了眼。以她对江儒安的了解,他断然是不会教江澈通敌叛国的。
毕竟……
他是那样一个为了权势将自己心爱的女人献给皇帝的小人,爱慕权势,却也怕死。
“他那么惜命,断不会教江澈通敌叛国。”她冷冷地说道。
“他惜命,却有野心得很。”魏琅瞧着又絮絮的花屑散落,伶仃垂到他的衣衫上,便伸了手,将那残花败絮拍掉,转而又盯着那女人,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起来。
三年之前,在江儒安将自己的亲女儿送进皇宫时,魏琅便知,江儒安是极有野心而不安分的。
为了权势,他将自己的女人献给了帝王,同样是为了权势,他又将自己的女儿献给了帝王。
成婚那日,魏琅瞧着红帐之下的江非倚,轻柔地为她揭了盖头,小姑娘的面上尽是一派娇羞,亮晶晶的眼中却是藏不住的欢喜与激动。
他突然心头一软,已暗暗地叹了句:
——美娇娘。
她当真是一个可怜极了的姑娘,又是一个帝王权柄之下可怜的牺牲品。献妃如是,江非倚也如是。
但他却是一个足够狠心的人,给得了她们金银珠宝,给得了她们荣华富贵,却不能给她们全心全意的温柔。
卿卿。
他的眼神突然略一柔和,已在心里暗自叹了句,如若你不是江儒安的女儿,那便该有多好。
闻言,那女人的嘴角也是一僵,旋即又扬起了下巴。
她的眼极为美艳,却冷厉异常:“他是你的弟弟,你也要杀得”
“朕从小被你逼着,所做的残害手足之事还算少么”</p>
他突然笑了开,引得惠太妃面上一顿,须臾,她又恨恨出声:“那你便去杀啊,杀了他,我也不会给你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