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蝉鸣如同贴在耳畔吸食树汁, 越来越闷热的天气让殿内的宫女内侍不断犯困, 黏腻的衣服贴在身上,竟然连一丝风都没有。
沈穗穗看了眼落霞殿偏门处的金丝楠木几案, 最后一天了, 如若还没有异象, 那自己与陆飞白必须潜入碧玉泉底, 费尽全力通开阻隔。
就算两人下去,也不一定能打开, 她有些焦灼,忽然殿内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 原本搁在书案上的花樽, 也不知怎的了, 掉到地上碎成一片渣子。
紧接着, 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桌子,椅子,就连旁边的博古架,全都跟被怪力拉扯一般, 隐隐的抖动起来。
沈穗穗暗道, 果然来了。
还未反应过来,赵恒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上前看她一眼,继而拽进怀里,两眼含了杀意。
“走, 我带你躲到安全的地方。”
沈穗穗瞥了眼藏在软塌下的短刀,在出门的一刹快速的将其拔出握在手心,长袖遮掩,赵恒走得很快,一路上到处都能看见慌乱的宫女内侍。
行至碧玉泉前,忽然有几个宫女失声尖叫,紧接着便是各种唏嘘,哀嚎,内侍连滚带爬的从假山上翻了下来,磕得头破血流,却仍旧跟丢了魂一般,没命的往前跑。
赵恒横出一脚,直击那人前胸,内侍扶了扶帽子,见到赵恒,忙跪下,低声求饶。
“发生了何事,怎的个个跟丧家犬一般。”
“回皇上,前面碧玉泉里,忽然涌上来许多尸体,泡的肿胀淤青,看起来很是吓人。那些鲤鱼围着尸体啃食,皇上,天象不太平,不太平..啊!”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被赵恒拔出长剑一把抹了脖子。
溅出来的血喷在赵恒袍上,他低眉看了眼,忽又回头,“别怕,我......”
没人看清沈穗穗是如何出手的,那把短刀跟鬼魅一般,猛地刺入赵恒的前怀,那人先是顿了顿,又低头看了眼伤口,沈穗穗的手握着短刀,在他踌躇的时候飞快的拔了出来。
喷涌而出的血液溅到沈穗穗脸上,异常的血腥。
赵恒单手捂住伤口,右手以剑撑地,他踉跄着,终没倒地,再抬眼,双眸阴狠,灼灼冷意油然而出,他的嘴唇泛着青紫,忽然嘴角咧开,笑得肆意而又恼怒。
“为什么...”
“你自己知道,我说过,要亲手杀了你,为沈家报仇。”
“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我待你这般好,你却还是恨我如斯,这世上难道就没人爱我赵恒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哪里不好,哪里对不起你,沈家与你有屁关系,用得着你杀我要杀也是他韩初...”
赵恒仿佛骤然间癫狂,双目瞪圆,捂住伤口的地方,不断地有血液流出,他全然不顾,上前想要去拉沈穗穗。
近侍本欲上前护驾,却被他伸手阻止,沈穗穗握着短刀,后面假山上,有人已经里在上头,白袍素冠,神色镇定。
“今日之事,全因逆天而为所致。赵恒弑杀皇兄,屠戮皇宫,此乃不仁不义;偏居济州登帝改立国号,此乃不忠;杀死太后,此乃不孝。
当日龟蚨碑一事,亦是他精心安排。今日浮出碧玉泉的十二位工匠,因知晓内幕而被灭口。
天理昭昭,此等人渣,不配为帝,上天震怒,降下灾难。诸位,赶紧各自逃生,片刻之后,将有大难来临!
赵恒,滚下帝位!”
陆飞白一番慷慨激昂,顿时引来不少人的围观,赵恒周边护卫的近侍,彼此互看几眼,却又做好架势,不赶唐突。
赵恒眯着眼睛,忽然张口大笑。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指着朕的鼻子说三道四!
谁是君谁是臣,谁又是逆党,陆飞白,你一个千里迢迢投奔朕的小人,坐到此等高位非但没有心存感激,反而狗急跳墙。
你是打算为国尽忠了吗!”
他暗下挥手,伺机而动的侍卫从空而降,跃至陆飞白身边,那人连忙提起袍子往假山后头躲避,地面还在震动,陆飞白跑得快,人又机灵,当初与沈穗穗约定好之后,他早就偷偷观察过地形,故而虽然文弱,那几名侍卫却始终没有得手。
“走!”
一掌拍掉沈穗穗的短刀,赵恒这次没有怜香惜玉,反而极其粗鲁的握住她的手掌,强行拽着往前奔去。
沈穗穗从头上拔下簪子,刚要刺进他手背,赵恒猛地回头,凌厉的眼睛瞥到那支发簪,双眼泛着森森冷意。
“穗穗,当初你痴傻的时候,唯有八叔是待你好的,现如今人不傻了,心却是黑的。
天象有异,我唯恐你出事,赶忙跑到落霞殿带你躲避,你却非要杀我,你杀了我,我也要让你殉葬!”
那簪子最终被赵恒夺走,扔到地上,陆飞白跑得快,那几个侍卫穷追不舍,在他看似要中剑的刹那,一黑衣人从碧玉泉中浮了上来,水淋淋的看着周遭情形。
陆飞白颈边略过一阵剑风,仿佛下一刻脖颈便会割裂,韩初从后踹他一脚,将他踢出围攻圈子,厉声说道。
“去护着她!”
经他提醒,陆飞白反应过来韩初嘴里的人,连忙遥首四望,看见两人拐向月门的影子,立刻跟了过去。
来到一处不起眼的鎏金黄铜缸前,赵恒四下看了一圈,然后拧住铜缸的其中一个圆环,左转了两圈,又往右拧了三圈,最后叩中那中心宝石,铜缸忽然一分为二,从中闪现一条密道,沈穗穗被他拽了进去,扑鼻而来的腐败气味,呛得她肺内一阵难受。</p>
铜缸在身后快速合拢,陆飞白过来的时候,那缝隙正好没了,他沿着铜缸拍了拍,始终不得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