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澜正在和平云君夸自己的宝贝徒弟, 公珩猝不及防一口茶喷出来给他吓了一跳:“怎么了公先生”
平云君正大光明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公先生,这人看人的眼神十分令人不适, 好像每时每刻都藏着掂量和审视, 又一贯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若平云君再年轻气盛个二三十岁,兴许会一剑磕掉他的牙。
按理来说这样的举动是十分失礼、给效力的家族蒙羞的,可大概是公珩长得好看, 旁人看了倒不觉得特别过分。公珩颤抖着把茶盏放好,艰难地道:“现在的小孩儿……”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该怎么说, “也太……”
谈澜知道他目力耳力一向超脱常人, 只猜是听到了哪家弟子之间的事, 并未往自己儿子身上想, 便继续和平云君商量明年金狩大比的运作和安排。
任孤鸣完全不知道他这边被实时转播疯狂偷窥,他只是觉得谈知臣气急败坏、又面色涨红的窘迫样可太好玩了。谈知臣背脊抵着顶梁柱一阵发冷, 他不知道是石料特有的寒意窜得他冷还是过度惊慌让他冷成这样,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知道什么……还是误会了谈知臣飞快思索着。他涉世未深,算是个“毛手毛脚的愣头青”,只知道两个人情致到了会彼此亲吻, 大抵也就是唇瓣辗转而已。任孤鸣说脖子,他实在想不通有什么窍门,又和“相好”有什么关系。
恰巧旁边过去一位弟子和任孤鸣问好, 任孤鸣笑盈盈地撑着一柄扇子站在他旁边,好像刚刚问这些荒唐话的不是他一样,风度翩翩地颔首微笑, 从容又闲适。
谈知臣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好像要把刚刚的慌张和连日以来的压抑与都烧出个子丑寅卯来,他猛然往前迈了一步,突然攥住任孤鸣拿扇子的那只手——任孤鸣吓了一跳,随即见他额角青筋隐隐作乱,眼角都红了:“你以为那是什么”
任孤鸣“哈”了一声,居然有点心虚:“就、就是那个啊。”
谈知臣声色俱厉地喝问道:“哪一个!”
眼见着谈知臣有点生气了,而且是十分生气了,任孤鸣这才收了点玩笑的心思惊愕道:“你不知道那是怎么来的吗”
谈知臣预感到任孤鸣可能即将语出惊人,他屏息闭气,忐忑地等着。
“这……不太好吧。”任孤鸣为难地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说得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说!”谈知臣现在耐心告罄,连维持基本的神情都顾不上了。
公珩听得热闹,连谈澜问他门下适龄子弟的话都没听见,只听穹窿山这位小仙长用一种坦然自若的口气道:“不是和哪位仙子亲热留下的吗”
“噗!”公珩又喷了。
这次平云君可就没上次那么好说话了,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道:“这位先生可是对萧某的话有何不满吗”
公珩忙不迭地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他说完又道:“高徒可真是个妙人,哈哈哈。”
平云君看了一眼,因为任孤鸣被柱子挡上了,他也不知道这灾孩子又在干什么,闻言语气更加寡淡:“先生可是对我徒儿有何不满”
公珩又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只是刚刚听见两个弟子在夸令徒,十分激动罢了。”
谈澜见他心不在此,平云君又有点要发作,连忙打发他去别处。公珩求之不得,起身往更近的地方去听壁脚了,他还没走两步,便听见谈知臣压低了声音,愤然道:“你当我是什么人!”
他真有点想看阿恪究竟能被气成什么样。
谈知臣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意指自己是个不知检点、耽于享乐的人。
大殿里人越来越多,歌舞声靡丽绕梁,处处都是欢声笑语。任孤鸣压根没想到有人能听清他俩之间这么一桩隐秘公案,谈知臣气得脸色由涨红转为煞白,眼里如极冰炽火,几乎要立刻宰了任孤鸣。
任孤鸣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在砧板上放浪形骸:“有追求、有理想、有相好的人。”
谈知臣手上一使劲,差点没当场把他捏着的那节手骨折了,他咬牙切齿、好像已经把面前这个胡说八道、凿凿有词的混账东西给塞牙缝里磨碎吃了:“我没、相、好!”
任孤鸣手上开始疼了。他看着谈知臣的样子突然有点后悔——万一这样招惹他真叫他气出点好歹可怎么办他视线往上挪,看到谈知臣额角上带的护额,龙吐金幽幽流转着血一样的浓光,被他格外发白的肤色应衬得瑰丽到妖艳。
他终于有点良心发现了。毕竟谈知臣看起来真是一窍不通,他也没必要这样再问这些没品的事,现在他的神魂有龙吐金护着,那日后呢他又何必用这些事去调笑一个“无能狂怒”的小孩
谈知臣见他不答话,还有点发呆,那点愤怒和窝火居然稍微散去了一点。他愤怒,是因为任孤鸣对他的轻浮揣测,让他怀疑他究竟是怎样看他的;他窝火,是因为满腔的真心话讲不出来,只能自己折磨自己,看着任孤鸣一身干干净净走远。
他一犹豫,手就稍微泄了一丝力气。任孤鸣瞥他一眼,见他神色犹豫,立刻将手一抽得出空来。谈知臣感觉手心里突然空了一块,下意识地想再握一把。
可惜抓了个空。
他尚未收拾好自己那些失落的情绪,却感觉领口被人掀开了一块——任孤鸣指尖竟然不是温的,而是带点凉的,像是雨夜里浸透的丝绸,又凉快又细腻。</p>
<strong></strong>谈知臣陡然被人这样扒了领子,顿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各样的诗文典籍精妙功法轰轰烈烈轮番滚过,将他仅剩一点理智都炸成了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