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源本要离开了,听到杨樾的话,突然又顿住了。
他与杨樾共事那么多年,能不清楚杨樾的性子
必然是听说小公子年轻俊秀,所以想要“一睹芳容”。
虞子源忍不住眯了眯眼眸,杨樾感觉到后背涌起一股杀气,莫名凉嗖嗖的,有些奇怪。
魏满冷笑一声,说:“那可不是孤的侄儿。”
杨樾奇怪的说:“不是魏公的侄儿”
在坑人这样的事儿上,杨樾也是一把好手,所以魏满也不打算对他藏着掖着什么,至于虞子源,虞子源素来沉稳持重,若是知道这件事情,反而还能出谋划策。
于是魏满便说:“实话与你们说,新来营中的并非是孤的侄儿,而是汉东太守的侄儿,詹孔明。”
“詹——”
杨樾刚要大喊,已经被虞子源一把捂住口鼻,杨樾的喊声是消停了下来,但感觉被火烫了一样,杨樾靠在虞子源怀里,那感觉实在微妙,令人面红耳赤!
林让站起身来,说:“我正要去给嬴将军‘换药’,杨公若是想要见一见詹公子也好,毕竟……詹公子今日能在营中,多亏了杨公的舆论。”
杨樾:“……”
杨越实在有些好奇,这汉东太守的侄儿,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林让这般千方百计的款留于他
而且听说是俊美可人儿,那就算是猛兽,也一定要见上一见啊。
众人走出营帐,便往嬴子云的营帐去。
林让每日都要去找嬴子云,当然不是为了给他换药,而是为了给他化妆。
嬴子云的妆面那是每天都要换的,否则被精明的小孔明看出端倪,必然立刻穿帮。
众人一并子来到嬴子云的营帐,进去一看,不见小孔明人影儿。
杨越好奇的说:“那个小美人儿呢”
他刚说完,又被虞子源阴测测的盯了一眼,顿时浑身发毛,总觉得今日虞子源的眼神很是不善,难道是因着生病暴躁的缘故
嬴子云十分头疼,他实在应付不来小孔明,所以便按照魏满的法子,把小孔明支得满处转悠,一连好几日,小孔明都像是小陀螺一样。
方才嬴子云又说了,自己想吃甜的东西,让小孔明去膳房里帮忙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甜的可以食。
小孔明才走没多久,众人便来了。
杨樾笑着说:“嬴将军,这詹公子,生得美不美”
“美不美”
嬴子云不像杨樾那么“歪门邪道”,他可是这个正直之人,听到这话一愣,说:“这……子云从未考虑过。”
杨樾摆摆手,说:“暴殄天物。”
却说小孔明出了营帐,准备去膳房找一些甜的东西,但是这年头甜的东西很难找,兵荒马乱的,哪里去找糖来
膳夫们让小孔明稍待一会子,看看能不能找到,小孔明就拄着拐杖,靠在一边等着。
正巧了,旁边有个火炉子,正在熬药,一个仆役蹲在地上看着药锅。
小孔明一看,便说:“这可是给嬴将军熬的药”
那仆役点点头,说:“正是。”
仆役似乎不很会熬药,小孔明便说:“不要这样煽火,火太大了,药汤会滚出来。”
他刚说完,药汤果然滚出来了,顺着锅边往下淌。
小孔明吃了一惊,赶紧扔下拐杖,帮忙去弄汤药。
盖子一掀开,一股热气袅袅升起,小孔明闻到一股强烈的草药味,登时一愣,险些被药锅的盖子烫到。
“嘶……”
小孔明被稍微烫了一下,赶紧把盖子扔在一边儿,低头去看那药锅。
仆役见小孔明发呆,便说:“公子”
小孔明回过神来,眯了眯眼睛,说:“这当真是嬴将军的汤药”
“正是了。”
“没有熬错”
仆役俩忙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每日的草药都是林太医亲自掌管,配好了拿过来,小人只是负责熬药,而且只熬嬴将军这一锅,绝对没有弄错。”
小孔明家里是官吏世家,世代做官,祖上有遗训,不为良官,便为良医。
小孔明自小学过一些医术,后来兵荒马乱,虽然医术荒废了不少,到处逃难,甚至给别人种过地,也没工夫再去多学这些,但是一般的草药还是辨别得出来的。
小孔明蹲下来,去看锅里的草药,热气散去,都是一些平平无奇的草药,大多是补气养血的补药,而且滋补的力度还不是很大。
嬴子云本就没受什么伤,回来之后便好了,因此林让当然不能给他开真的药,嬴子云本身又血气方刚,身强体壮,若是吃多了补药也是不好的,所以只好开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温补汤药,起到强身健体的功效。
小孔明眯了眯眼目,没有多说,把汤药盛出来,并没有端走,等着膳夫找糖的时候,便眯起黑漆漆的眼睛,自言自语的说:“想食甜,是罢叫你食个够。”
没一会子,膳夫便回来了,好不容易弄了一些甘蔗饧,甘蔗饧是一种液体糖浆,当时用甘蔗加工浓缩,制成甘蔗饧,利于保存,也方便携带。
要知道军营中能有甘蔗饧那是相当宝贵的东西。
小孔明看了一眼甘蔗饧,膳夫以为小孔明是魏满的侄儿,那可是骠骑将军的侄儿,便也不抠门儿,弄了许多甘蔗饧来,足足一大碗。
小孔明把甘蔗饧一股脑全都倒进汤药里,还找来了筷箸,使劲的搅拌。
这汤药滚烫,甘蔗饧又很容易融于热水,很快便融为一体,但是小孔明倒的甘蔗饧太多,几乎是一比一,因此这样一来,甘蔗饧有些饱和,汤药看起来略微粘稠。
小孔明搞了破坏,挑唇一笑,便端着汤药往回走去。
林让等人全都在营帐中,就听到“哗啦!”一声,营帐帘子被打了起来,便看到一个十四五岁,身材十分纤长单薄的少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皮肤犹如破壳的煮鸡蛋,双眸黑亮有神,仿佛充斥着整个银河,巴掌大的小脸儿,比一般少年更加清俊,还带着一股莫名沉稳的气质。
杨樾一看,心中默念,好家伙,真的不可限量,好生俊美!
杨樾看着小孔明,登时拔不出眼睛来,便抢着凑过去,说:“詹公子。”
小孔明端着药碗,因此不能行礼,便口上说:“杨公。”
杨樾诧异极了,说:“詹公子,你竟识得我还是咱们以往见过面儿,只是我不记得了”
杨樾这明显是在搭讪,虞子源便眯了眯眼睛,在一边看着,没有说话。
小孔明淡淡一笑,他一笑起来,与林让的冷酷不同,笑容温和中带着几分和煦,是那种完全没有攻击性的类型。
但是杨樾的感觉,根本是错觉……
小孔明说:“杨公月前三番两次来淮中附近踩看,怕是在为联军做探看准备,杨公虽不识得孔明,不过孔明遥遥的看过杨公几次……还有虞公。”
说着,转头去看虞子源。
他这话一出,魏满心中“梆梆”跳了两下,他的确让熟悉淮中地形的杨樾与虞子源前去探看过,没成想陈仲路没有发现,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娃儿给发现了。
杨樾一听,满头冷汗,只觉这小孔明的笑容,从温柔和煦,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而且深不见底……
魏满连忙打圆场,说:“喝药喝药,先让子云把药饮了,若是汤药冷了,便没有效果了。”
哪知道小孔明这么好说话,笑着说:“是呢。”
他这么一笑,笑的唇边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煞是可爱。
原来小孔明本是有酒窝的,嘴边唇角有一个深深的酒窝,但是一般轻笑浅笑的时候,酒窝是看不到的,只有笑得很甜的时候,才能看到酒窝。
他这么一笑,杨樾登时看呆了,因着那笑容实在太甜蜜了,比吃了柘浆、甘蔗饧、沙饴石蜜还要甜蜜百倍千倍。
何止是杨樾看愣了,就连林让也看“呆”了,紧紧盯着小孔明的酒窝,似乎想要将那小酒窝明抢过来一样。
魏满一看,心中暗道不好,赶紧拦住林让,不让他再看,生怕林让扑上去抢人家孩子,抱起来就跑。
小孔明笑得那叫一个甜蜜,把汤药端过去,送到嬴子云面前,说:“嬴将军,请饮。”
“好……”
嬴子云装作虚弱的说:“多谢你。”
他说着,便端起小孔明“加料不加价”的药碗来,准备一口饮尽。
嬴子云一连喝了许多天这个汤药,林让说了是温补的,对嬴子云有好处,因此嬴子云也没有怀疑,吃了两日之后,果不其然,身子比往日里更是轻快爽俐了许多,果然是个好的。
嬴子云一口气往嘴里灌,很是豪爽,结果……
“咳!!噗——”
一口全都喷了出来,小孔明早有准备,因此站在旁边轻巧的躲开了喷溅的汤药。
魏满:“……”
魏满就站在嬴子云的正对面儿,幸而这年代的榻很矮,嬴子云一口全都喷在了魏满的袍子下摆上。
魏满额角青筋蹦动,抑制着自己心中的熊熊怒火,表面上却笑的十分关切,说:“子云,无事罢如何这么不小心”
嬴子云嘴角还挂着褐色的汤汁,低头一看药碗……
药碗的四壁,裹着一层厚厚的粘稠液体,看起来十分恶心,就好像大鼻涕一样。
而这汤药不止辛辣刺激,苦中竟然还带着浓郁的甜味儿,入口之后粘稠的拉不开栓,差点呛死了嬴子云。
小孔明故作一脸惊讶的说:“呀,嬴将军,这是怎么的没事罢”
“无……无妨。”
嬴子云也不敢多说什么,把药碗交给小孔明,里面还有半碗的汤药,嬴子云实在不想再饮。
小孔明犯了坏,也没有说话,默默的接过药碗转身要走,哪知道就在此时,小孔明回身路过杨樾之时,突然一个踉跄,好像是被杨樾绊倒了一样,药碗一歪,里面剩下一半的汤药就要往小孔明身上扣去。
方才嬴子云饮汤药的时候就觉得了,汤药有点烫,小孔明年纪小,“细皮嫩肉”的,这若是被烫了一个好歹……
嬴子云脑子里飞快闪动,根本来不及多想,猛地一把出手,可谓是出手如电,雷厉风行,“啪!”一把接住了药碗,稳稳当当,里面半碗汤药,一滴未洒。
魏满:“……”
魏满看到此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面目上带着无奈。
嬴子云下意识接住药碗,瞬间便对上了小孔明了然且“阴险”的目光,心中“咯噔!”一声。
杨樾则是无辜的说:“不关我的事儿,我没碰到他啊,不是我绊的。”
嬴子云这才后知后觉,恐怕这一切都是小孔明的诡计,自己一个将死之人,竟然出手如电的接住了一只药碗,这简直不打自招,不攻自破,毫无疑问的露馅了。
这么想一想,刚才汤药里那诡异的甜味儿,恐怕也是小孔明发现了被诓骗,所以才暗中整治自己。
嬴子云一脸忐忑的看着小孔明。
小孔明淡淡的说:“魏公、鲁州刺史,还有即将不行的嬴将军,你们还要诓骗孔明到什么时候”
嬴子云求助性的看向魏满与林让,魏满咳嗽了两声,看向林让,林让瞬间变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林让坦诚的说:“诓骗詹公子到你发现的时候。”
小孔明:“……”
小孔明刚才那句问话,其实是反诘,并不是真的问话,而是用质问来加强语气罢了,哪知道林让如此实诚,气的小孔明一时间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林让看着他,突然觉得年少版的小孔明现在很像小河豚,圆滚滚的十分可人儿。
魏满见林让一脸“鬼畜”的盯着小孔明,咳嗽了一声,说:“詹公子,我们也是为了你好,詹公子还有伤在身,如果这个时候启程回汉东,必然多有不便,还有那些居心叵测的地方军,全都想抓住詹公子,威胁汉东太守,因此才好心款留詹公子,在营中多多休养几日。”
魏满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小孔明则是一脸冷淡。
林让说:“不满詹公子,其实我们款留詹公子,还有另外一个缘故。”
詹孔明轻笑说:“刺史不必多言,孔明心中也甚是明了,魏公有此举必然是为了拉拢叔父,倘或你们拿下了汉东郡,便是占领了进攻淮中的辎重点,就好比是一个拉弓射箭的蓄力点,便可一鼓作气,是么”
小孔明年纪虽小,身上还带着一股少年气质,但此时却无比稳重,看起来游刃有余,稳操胜券,仿佛魏满与林让的心思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一般。
林让看着他,却说:“并非如此。”
小孔明吃了一惊,看向林让,不过转念一想,必然是林让又想诈自己,此人诡计多端,倒是不得不防。
林让盯着小孔明,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似乎十分郑重,说:“魏公所做,并非为了窥伺汉东,就算没有汉东,联军依然会继续进攻淮中,陈仲路僭越天子,无论如何都要镇压,汉东的确是一个捷径,但如果没有汉东,一切还是会继续进行,难道不是么”
的确如此。
若是如此,小孔明便想不明白了,他们费尽心思,还让嬴子云来装病,难道不是为了扣押自己,威胁叔父,拿下汉东郡,作为辎重兵力的蓄力点么
林让淡淡的说:“诸位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留下詹先生。”
先生
林让起初唤詹孔明是詹公子,因为詹孔明的叔父詹玄,乃汉东郡的太守,旁人如果尊重,那便会尊称一声詹公,詹孔明自然是公子。
但林让并没有这么唤,突然开口唤“詹先生”,令小孔明有些吃惊。
小孔明狐疑的看着林让,林让微微一笑,十分笃定的说:“詹先生聪慧绝顶,才思敏捷,乃天下之良才,霸王之贤佐,能得先生投效,必能光国。”
小孔明吃惊纳罕的说:“你们……要我投效不是看中了叔父的汉东”
别说是小孔明了,就连杨樾也有些吃惊。
小孔明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就算再聪慧,能懂什么大道理恐怕乳臭未干罢了。
林让却把小孔明夸得天上仅有,底下绝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岂非太夸张了
林让点头说:“正是。”
小孔明似乎不信,毕竟他虽从小聪慧,但因着身子缘故,无法习武,远不如家中大哥挺拔健壮,叔父又常年不得志,因此小孔明也是默默无闻,虽孔明自信有张良在世之才能,但无人理会,仍是璞玉蒙尘,无人问津。
突然有人如此大力的夸赞自己,小孔明内心微微沸腾,却不敢相信。
小孔明眯着眼目,说:“孔明如何能相信你们诬陷孔明是小贼在先,诓骗装病在后,这诸多事情摆在眼前,也不怪孔明不能相信了。”
魏满心想,呵呵,你以为只有诬陷你是偷粮食的小贼,和装病这两项吗路上的杂牌军也都是林让闹出来的,若是让詹孔明知道,恐怕嬴子云就不是喝一碗甘蔗饧的汤药了。
林让说:“詹先生如何才能相信,开条件罢。”
小孔明负手而立,笑着说:“刺史是个爽快人。那好……”
他说着抬起手来,少年的手掌略小,看起来毫无威胁力,突然一指,直指装病的嬴子云,说:“嬴将军需交给孔明,使唤足月。”
魏满说:“这……”
嬴子云好歹是他们军中大将,魏满也是心疼人才之人,嬴子云“得罪”了小孔明,这小孔明小小年纪如此“阴险”,魏满生怕他……
魏满的话还未说完,也未想完,林让已经说:“成交。”
嬴子云:“……”
魏满:“……”等等,林让不是说,子云将军是他男神么
刺史大人卖男神,卖得如此爽快
作者有话要说: 400章!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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