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从安显殿逃窜出来, 虢氾便令人将殿门关闭, 居高临下的看着龙榻上的小皇帝, 慢慢走了过去。
小皇帝有些虚弱,方才一路上失血过多, 让他失了力气,躺在榻上眯着眼睛,似乎昏厥了过去, 又似乎清醒着。
虢氾盯着小皇帝, 冷笑着说:“人主生病在身,还是龙体要紧, 不若……明日便不要去上朝了。”
小皇帝听着虢氾的话, 慢慢的睁开眼目,冷冷的看着虢氾, 面容十分虚弱,嘴唇泛着一股失血的紫灰, 声音有些低, 却带着一丝笑意,说:“朕不去上朝, 难道满朝文武都不会怀疑么”
虢氾哈哈一笑,说:“人主说的对,说的极是!所以……卑臣想请人主下一道圣旨!”
虢氾的神情带着一股狰狞,额角的青筋仿佛他勃勃跳动的野心一般,声音沙哑的说:“皇上偶感风寒,不易上朝, 因此这段时日,皇上特意加封虢氾为丞相,总揽朝政……”
小皇帝听到虢氾的话,牵了一下嘴角,说:“虢氾,你还真是狼子野心!”
虢氾被小皇帝戳穿了面具,也不动怒,只是说:“人主现在才知道卑臣狼子野心,恐怕为时已晚。”
小皇帝冷声说:“你以为朕会就范么朕会下旨么你做梦!”
虢氾不以为意,说:“人主下不下旨都无所谓,只要卑臣找到玉玺,谁下旨不都一样,是么,人主”
小皇帝眯着眼睛,死死盯着虢氾,说:“传国玉玺,朕是不会给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虢氾“哈哈哈”笑起来,慢慢走向小皇帝,一把捏住他的脖颈,将人一拔。
“嗬!”
小皇帝被使劲拽了一把,突如其来的缺氧和窒息,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并且牵扯到了腿部的伤痛,整个人不停的冒冷汗。
虢氾狰狞而笑,说:“人主,这可由不得您了,人主若说不听话,我可不保证,人主的风寒能不能大好,或者因着人主年幼,身子骨儿虚弱,偶感风寒,便能要了你的命!”
小皇帝虽然疼,却不肯输了脸面儿,挣扎着抓住虢氾的手臂,使劲的呼吸着,声音沙哑到了极点,断断续续的说:“虢氾……你……你做梦!朕是武家天下唯一……唯一的正统,你若杀了朕,天下豪杰群起,逐鹿中原……你还不如当年的佟高,手中连二十万兵马也没有,你算……你算是个屁!”
小皇帝突然“口出狂言”,虢氾气的头皮发麻,差点真的一把掐死了小皇帝,身边的麾下们赶紧冲过来。
“主公,不能啊!”
“万万不能啊!人主那是武家正统,如今天下纷乱,各地都是不服管教的郡守州牧,人主一旦驾崩,那些州牧太守必然涌进京城……”
“主公,咱们……咱们抵挡不住啊!”
小皇帝是现在天下唯一的正统血脉,大家之所以各自佣兵,却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就是因为小皇帝坐镇京中,没人能挑出什么刺儿来,倘或小皇帝一死,他又没有子嗣,各地的诸侯还不群起瓜分,到时候局面便不是虢氾可以控制的了。
当年佟高手握二十万兵马,如今的虢氾虽然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但到底还没有二十万,别说是各地军阀了,就一个魏满,也比的兵马要多出许多,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因此,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掌控小皇帝,让小皇帝做一个听话的傀儡。
“主公,当务之急,是找到玉玺,只要有玉玺在手,主公想要什么样的诏板没有”
虢氾冷笑起来,“嘭!”一声将小皇帝摔在榻上,说:“好!既然人主不告诉我玉玺所在,那我便派人自己找!等我找到了玉玺,再回来与你理论!”
他说着,立刻挥手下令,说:“快!搜查整个皇宫,将传国玉玺给我找出来!”
“是!”
小皇帝有气无力的倒在地上,看着虢氾离去的背影,“呵呵”的低笑了一声,喃喃的说:“玉玺……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
虢氾派人去找,自己也开始动手,但是一番寻找下来,天色已经黄昏,虢氾根本一无所获,整个皇宫几乎被他们翻得底儿朝天,什么东西都乱七八糟,恨不能掘地三尺。
但是……
一无所获。
“嘭——!!”
虢氾一脚踹开安显殿的大门,直接冲进去,声音犹如地震一般,大声狂吼着走进来。
“玉玺在哪里!!”
“传国玉玺到底在哪里!!”
“告诉我!”
虢氾走过去,一把将小皇帝又从龙榻上拽起来。
小皇帝的腿伤因着包扎,终于止血了,气色稍微恢复了一些,冷冷的看着虢氾,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你不是要自己找,为何叫朕告诉你”
“嘭!!”
“嗬——”
虢氾劈手将小皇帝从榻上拽下来,一路拖拽着走到安显殿的门口。
麾下们吓得赶紧来阻拦,说:“主公,切勿让宫人看到如此啊,小心那些有心之人,会给主公扣一个大不敬的帽子!”
小皇帝被他拽着,疼到了极点,腿上的伤口恐怕又撕裂了,却冷硬的说:“大不敬朕看你不是大不敬,你根本就是乱臣贼子!”
虢氾气的手脚发抖,一下将小皇帝扔在地上,蹲下来,一把捏住他的下巴,迫使小皇帝抬起头来,冷笑着说:“人主不愿告诉我,玉玺在哪,可以……卑臣听说,皇上与魏满的公子魏子脩乃是发小的干系,平日里甚是亲厚,还叫魏子脩住在寝宫之中,有没有这回事儿”
小皇帝听到“魏子脩”三个字,脸色登时冷了下来,说:“你要做什么”
虢氾哈哈笑起来,说:“我做什么!你若不告诉我传国玉玺的下落,我就杀了魏子脩!!!”
“来人!”
虢氾大喊着:“去把魏子脩给我抓来,我要让小皇帝当面看到,魏子脩被车裂的模样!”
“是!”
士兵们赶紧去抓人,一路往寝宫跑去,很快又回来了。
虢氾还蹲在地上,威胁着小皇帝,眼看着士兵又回来了,便满面欣喜兴奋的说:“魏子脩何在快带上来,给我们的人主好好儿看看!”
“这……”
几个士兵有些踟蹰,“这”了半天,虢氾终于意识到可能出现了什么纰漏。
转过头去,恶狠狠的看着麾下,说:“魏子脩何在!”
那几个麾下赶紧跪在地上,叩头说:“主公饶命!魏子脩他……他不见了,疑似跑了!”
“跑了!”
虢氾吃惊的说:“跑到哪里去了!”
士兵们怎么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小皇帝伏在地上,嗓子里发出“呵呵呵……”的声音,单薄地双肩不断的颤抖着,说:“魏子脩跑到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去了,放心罢。”
虢氾一听,原来自己中计了,魏子脩跑了,怪不得小皇帝不着急,他早就知道魏子脩跑了!
“告诉我!”
虢氾拽住小皇帝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来,恶狠狠的,赤红着眼睛,说:“魏子脩去哪里了!”
小皇帝仰着面,额头因着磕在地上青了好大一块,还有些渗血,却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说:“朕说过了,你永远也找不到他,死了这条心罢!”
魏子脩逃跑了。
这一切都在小皇帝的意料之中。
其实那天从夏狩的猎场回来,小皇帝宴请魏满的时候,他就知道魏子脩要逃跑了。
魏子脩摘下小皇帝身上的钥匙,小皇帝是有意识的,他没有醉,他知道自己这样醉醺醺的走回去,魏子脩一定会趁机偷走钥匙。
其实小皇帝已经很后悔扣留魏子脩,为什么他明明想要一个好的发展,想要成就千古伟业,想要做一个旷世明君,想要力挽狂澜,想要重新振奋武家。
可一切都事以愿违,到头来他什么也没有做到,为了遏制一只老虎,养了一头狼,从此过上了前有狼后有虎的日子,而且最后逼上了骑虎难下的绝境。
小皇帝明白,自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但他是皇上啊,一国之君,稍微无理取闹一点子,魏子脩是不是会理解自己呢
小皇帝要杀魏子脩的父亲,却想要魏子脩对自己忠心耿耿,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无理取闹程度。
其实在猎场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了,但人活着,从来没有回头路。
魏子脩偷走小皇帝的钥匙,其实小皇帝心里还松了一口,走罢,走了的话,自己眼不见心不烦,倒还放松一些。
就在册封骠骑将军之前,小皇帝的人脉传出了消息,虢氾因着记恨小皇帝在他的寿宴上提前离场,因此似乎有些一动,调配了兵马,但不知道要做什么。
当时小皇帝很紧张,很害怕,他想要釜底抽薪的阻拦虢氾,但是小皇帝这时候才发现,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全都是站在虢氾那边的狼,而不是忠心于自己的臣。
小皇帝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拾好一个行囊,藏在寝宫里,就当是给魏子脩践行了……
小皇帝被软禁在安显殿,寝宫很快便听说了一些消息,一个老太监悄无声息的摸入寝宫之中,便一眼看到了魏子脩。
赶紧低声说:“魏侍中!侍中大人!大事不好了!”
魏子脩被关在寝宫之中,还不知什么情况,那老太监跑过来,对魏子脩低声说:“虢氾造反了,关押了人主!”
“什么”
魏子脩皱了皱眉,那老太监说:“人主现在在安显殿,所有人不得出入,方才太医传出消息,说人主只是偶感风寒,老奴寻思这事儿不同寻常!”
他说着,赶紧拿出一个包袱来,交给魏子脩,说:“人主几日之前说过,他若有什么不测,一定要老奴将这个包袱交给侍中,请侍中快走罢!”
魏子脩听着,有些吃惊,难不成……小皇帝早就知道自己偷了钥匙
正说话间,就听到外面慌乱起来,一片杂乱的声音,鸡飞狗跳,是虢氾的人来了,往这边搜查玉玺的下落。
魏子脩也不含糊犹豫,赶紧掏出钥匙将自己的锁链打开,然后打开包袱看了一眼,不由眯了眯眼睛,对那老太监说:“如有幸,请转告人主,子脩定不负所托,一定……回来救他的。”
老太监赶紧说:“人来了,快走罢!”
魏满与林让出了宫,回到馆舍,随着“踏踏踏”的脚步声,虢氾的士兵突然包围了馆舍。
馆舍里可不只是住着魏满他们一行人,还有其他来京办事儿的诸侯,亦或者是与武氏建交的外族人,众人都有些慌乱,奇怪的看着那些士兵涌进来。
魏满走出来,面容笑眯眯的说:“各位,这里是馆舍,为何突然涌进这么多官兵”
那带头的校尉说:“奉虢将军之命,保护各位大人安全!”
魏满冷笑一声,保护监视还差不多。
校尉又说:“如今终究不太平,还请各位大人入舍休息,若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走动。”
众人一听,这分明是软禁,他们不是诸侯,就是外族的贵胄,哪里受过这样的脾气,一个个十分不服,但那些士兵执戟列队,他们又不能以卵击石,只好吃了这个眼前亏。
魏满带着林让回了自己的房舍,刚一进去,便看到舍中有人,立刻走上去,惊喜的说:“脩儿!”
竟是魏子脩!
魏子脩趁着方才混乱,悄无声息的进入了魏满的房舍,魏满见到他,惊喜的很,说:“孤还想派人去找你,虢氾狼子野心,怕是要造反,宫中如何”
魏子脩连忙说:“脩儿正想与父亲说这件事情。”
林让却打断他们,说:“什么大事都先放一放,让我先为公子诊脉。”
魏满一欢心,险些忘了,魏子脩还中着毒,赶紧把他拉下来,让林让给他诊脉,十分焦急的说:“怎么样,中毒可曾变深”
林让诊脉了一阵,看了一眼魏子脩,说:“毒素已经全清了。”
“清了”
别说是魏子脩了,魏满也惊讶无比。
他们上次偷偷进宫,魏子脩还中了毒,如今魏子脩的毒素却已经清了,这实在太奇怪了。
魏子脩心中若有所思,赶紧把抱负拿出来,“嘭!”一声放在案几上,然后拆开。
随着包袱“哗啦”一声散开,里面的东西立刻展现了出来。
魏满与林让低头一看,首先看到了一样方方正正之物。
魏满眯眼说:“传国玉玺!”
魏子脩点头说:“正是,父亲请看。”
林让从未见过传国玉玺,倒是在电视剧里看过很多,各种各样的。
这传国玉玺的模样,倒是比电视剧里做的精致很多,也霸气很多,看起来十足有分量。
魏满说:“脩儿,你如何得到玉玺的”
魏子脩说:“是人主给我的。”
他这话一出,魏满登时惊讶的看着魏子脩,说:“人主”
魏子脩点点头。
林让伸手翻了翻包袱,里面的东西不少,有一些金银珠宝,好像是盘缠一类的。
还有一些令牌,小皇帝除了在包袱里放了一只传国玉玺之外,竟然还放了通行出入京城和皇城的令牌!
林让拿起令牌,说:“有了这令牌,主公的军队想要名正言顺的开入京城,就没有人可以阻拦了。”
魏满眯眼一笑,说:“说到底,人主还是要对孤服软。”
魏子脩有些担忧,说:“父亲,虢氾已经造反,在宫中大肆寻找玉玺,并且软禁了人主,杨镇东与杨倞也是虢氾那边之人,虢氾马匪出身,为人心狠手辣,儿子怕……”
怕虢氾一怒之下,杀了小皇帝。
一想到这里,魏子脩的心脏没来由的抽痛,怎么也无法遏制。
魏满抬起手来,制止了魏子脩的话,说:“脩儿放心,虢氾虽然鲁莽,但是他身边的麾下绝对会劝阻虢氾,别忘了,还有杨镇东与杨倞呢,他们为了自个儿,也不会让虢氾对人主如何,人主活着,他们还有掌控朝廷的机会,一旦人主死了,他们便是人人喊打的臭虫,再无翻身机会。”
魏满说罢了,眼神中略微有些深沉,说:“但虢氾此人心狠手辣,估摸着……皮肉之苦是少不得的。”
魏满记仇得很,小皇帝日前囚禁魏子脩,默许杨镇东刺杀自己,而且还三番两次的想要将林让请进宫软禁起来,这些仇恨魏满都记着呢,所以让皇帝吃点皮肉苦,也是应该的。
况且,对比应有的轨迹来说,自从林让出现之后,小皇帝的人生,也太过于顺风顺水了,没有了轨迹中被佟高囚禁羞辱,作为傀儡的命运,反而被魏满捧上人主之位,早早回归京城坐镇。
身为一个人主,如何能不遭受磨练呢
魏子脩皱眉说:“父亲,虢氾劫持人主,明日便有朝议,还请父亲早做打算。”
林让这个时候笑了一声,说:“既然咱们已经拥有了传国玉玺,不若……”
林让说着,顿了顿,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冷酷与不怀好意,说:“不若,盗窃一下虢氾的胜利果实罢”
翌日,朝议。
一个月中,朝议的次数是有定数的,除了紧急召开的朝议和廷议之外,平均每几日都会有一次大型朝议,就是俗称的上朝。
文武百官已经该陆陆续续的来到了殿中,大家分班坐在席上,就等着人主到来。
魏满眯着眼目,似乎在闭目养神,表情十分淡然镇定。
因着今日是朝议,所以林让这种没有官爵在身的人,是无法进入议会大殿的,魏满身边谁也没有,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很快,议会的时辰已到,众人却没有看到人主。
要知道做一个皇帝,可不像电视里演得那般肆意妄为,时辰一到,人主若是不到朝议,次数多了,臣子们便可以击鼓废帝。
而且小皇帝素来勤勉,臣子们心中十分疑惑,不知是不是害了病,因此才不能参加朝议。
昨日里还听说宫中混入了刺客,难不成人主受了伤
就在众人猜测纷纷的时候,突听“踏踏踏”的脚步声,从殿内走了出来,直接站在人主的席位上。
众人本以为是人主,抬头一看,却惊讶的说:“这……虢将军”
“后将军”
“虢将军,怎么不见人主”
虢氾站在人主的席位上,席子是给人坐的,席子的坐法也很有讲究,虢氾这种直接站在席子上,而且也没有除掉鞋子的做法,在众人眼中是十分鄙陋,而且嚣张。
尤其虢氾站的,还是人主的席位。
虢氾居高临下的扫视着众人,说:“人主偶感风寒,这些日子抱恙在身,太医说了,人主需要静养,因此特意嘱咐不才,总揽朝政,不得有误!”
他这话一出,众人立刻喧哗起来,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人主怎么了”
“竟然让虢氾总揽朝政”
“虢将军是后将军,掌管京中兵马,皇上一贯信任虢将军,应该也没什么不对罢”
“但这下旨,也太匆忙了一些罢”
就在此时,有臣子站了起来,说:“虢将军,皇上可有诏板”
诏板
自是没有的,因着玉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自然不可能有诏板这种东西了。
虢氾神定自若的说:“没有诏板,皇上只是口谕与我,难道各位臣子,觉得是我虢氾自己编纂的不成”
他这话一出,众人更是纷纷喧哗起来。没有诏板总揽朝政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诏板,这有点子说不过去罢
杨镇东日前被软禁在府中,如今小皇帝被软禁,杨镇东便主动前来上朝,站起来像模像样的说:“虢将军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人主一直对虢将军信任有嘉,没有诏板这也足以说明了,人主对虢将军的信任,不是么”
魏满一听,这不是胡搅蛮缠么,不由“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魏满一声冷笑,声音还挺大,众人立刻全都看向魏满。
魏满便悠闲的站了起来,用手背掸了掸自己的官袍。
如今他官拜骠骑将军,上面没有大将军,因此魏满的官衔很高很高,他一站出来,绝对压了许多人的头等。
虢氾见魏满站出来,便眯了眯眼目,说:“魏公,您可是对人主的决定,有什么不满与异议么”
魏满轻笑着,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说:“虢将军,您说人主没有诏板,口谕将朝政全都交给虢将军您,这是不是……有点儿戏啊”
虢氾冷声说:“皇上信任卑臣,卑臣也无可奈何!”
“啪啪啪!”
魏满连续拍了三个响亮的巴掌,说:“说得好说得好,可这却不合情合理,各位卿大夫们请想想看,人主如果真的偶感风寒,不能朝议,那么为何不将总揽的活计交给孤这个骠骑将军,反而要交给虢将军您这个矮了孤一头的后将军呢”
“魏满!”
虢氾一听,气的牙齿得得得相击作响,魏满这一句话,简直戳了虢氾的死穴,让他整个人都十分难看。
仿佛在时刻提醒着虢氾,魏满这个骠骑将军,是他虢氾帮忙册封的。
魏满说的十分合情合理,魏满是骠骑将军,虢氾是后将军,这名声听起来就不一样,就好像皇上生病,不把要务交给丞相做,反而交给太监做一样。
当年阉党乱政,群起攻之,不就是因着皇上不把要务交给丞相做,反而交给太监做么
如今这道理是一样的,大家一听,纷纷觉得有些道理,而且虢氾拿不出诏板来,这就很是站不住脚跟了。
“魏满!”
虢氾耳听着台下窃窃私语的声音,又是暴怒的冷喝一声,说:“你不要妖言惑众!”
魏满笑着说:“奇怪了,孤只是说一句合乎情理的话,怎么的就变成了妖言惑众呢”
杨镇东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对杨倞打眼色,杨倞也站起来,拱手说:“虢将军乃国之栋梁,在京中足足陪伴了皇上五年之久,功劳苦劳自然都劳苦功高,虽魏公您加封破虏将军,但这感情必然没有虢将军与人主来得深厚,因此人主将朝政交给虢将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啊!”
魏满笑着说:“情理感情咱们治理朝政,讲究而是情理啊”
魏满这么轻佻的一说,好像反手打了杨倞一个大嘴巴似的。
杨倞说了这么一大堆,也被魏满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败下阵来,只好缩头坐了回去。
虢氾冷声说:“魏公,人主害了风寒,正在静养,魏公难不成是想要趁乱蛊惑人心么”
魏满笑眯眯的负手而立,从席位上站起来,走出了几步,来到议会大殿的正中央,说:“不敢当不敢当,蛊惑人心这种事儿,我魏满是做不来的,毕竟我魏满做人讲究的是堂堂正正,从来不信情理。”
他说到这里,突然一扬手,朗声说:“来人,请诏板!”
“诏板!”
虢氾吃了一惊,其他人也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什么诏板”
“虢氾没有诏板,魏满反而有诏板”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大殿上一片杂乱,随着“轰——”一声,殿门轰然打开,林让一袭白衣,手捧诏板,从殿外缓缓的走了进来。
他面上并无任何表情,一片肃杀,捧着诏板稳稳的走进大殿。
将诏板展示给众人看。
“真的是诏板!”
“上面还有玉玺的印信!”
“是人主的圣旨!”
林让便当着众人面的,宣读诏板,诏板上明晃晃的写着,人主有令,在感染风寒这段期间,将所有朝政大事,全都交给骠骑将军魏满总揽,不得有误!
林让宣读完诏板,一瞬间,大殿里更是喧哗,仿佛沸腾的滚水一样,不停的扑腾着。
“魏公有诏板!”
“看来是真的了,虢氾没有诏板。”
“虢氾这是假传圣旨么”
的确,虢氾是假传圣旨,不过……
其实魏满的诏板也是假的。
这一切都是林让的计策,林让所说的偷盗虢氾的胜利果实,就在于此。
小皇帝为了避免虢氾找到玉玺,早就偷偷藏了起来,交给魏子脩。
魏子脩昨日将玉玺带出来,林让便想到了一个当场打脸虢氾的好主意。
虢氾第二天一定会宣布总揽朝政,做明面上的土皇帝,监/禁人主,把持朝政。
但问题就在于,虢氾只有兵权,没有玉玺,因此必然只能传口谕,就算弄个假玉玺,也是分分钟拆穿的事情。
如此一来,只要他们在关键时刻,拿出“真的”诏板,就能狠狠打脸虢氾。
不过魏满与林让他们并没有真的诏板,因为真的诏板不只玉玺的印信要是真的,诏板的内容也需要皇上亲自下达。
他们只有玉玺,里面的内容却是矫诏。
魏满的诏板,与虢氾的口谕其实都是假的,但魏满真就真在有玉玺,这一对比起来,虢氾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忽悠!
而魏满像是真金一样闪闪发光!
虢氾一看,立刻大吼:“假的!!诏板是假的!玉玺是假的!!”
魏满笑眯眯的说:“假的虢将军怕是没见过传国玉玺罢你若说是假的,大可以叫人来验明。”
传国玉玺的印信有独特的“防伪”,玉玺流传至今,经过连年的战火,磕碎了边角是正常的,当年阉党乱政,佟高入京,少帝因着害怕,便让掌玺人将玉玺投去井中,这样一来,也磕碎了不少,后来魏满保护小皇帝进入京城,重新获得玉玺。
玉玺之上的“防伪”那更是数不胜数,如果是不熟悉玉玺之人,想要仿造一个玉玺,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很快便有人捧上玉玺的印信留样儿,与魏满的对比,果然一模一样。
“当真是圣旨!”
“这是真的!”
“皇上令魏公总揽朝政,那虢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众人说着,虢氾与杨镇东、杨倞三个人登时陷入了困境,杨镇东灵机一动,大声呵斥说:“魏满,你这狼子野心,诏板定然是假的!真的诏板都会一式两份,存留在宫中上档,你可敢将档子调出来对比么”
历来的圣旨和诏书这种东西,是否是矫诏、假诏,其实很好查明,一来看玉玺的印信,二来就是看上档。
林让曾经看过很多古装电视剧里,皇上给心爱的女人一张空白的诏书,盖好了玉玺,告诉自己心爱的女人什么时候想离开,便可以随便在诏书上书写。
林让每每看到这样的情节,都会觉得这个皇帝真是阴险,而这个女主真的太傻白甜,竟然轻信阴险的皇帝。
因为真正的诏书都是一式两份的,只有一份盖了玉玺的诏书,宫中的“档案室”中如果查无此号,或者查到这号诏书,内容却不一样,有任何一个字儿的出入,那都是矫诏,是杀头灭九族的大罪!
杨镇东看起来强自镇定,便想到了上档的事情。
魏满则是不以为然,自己连圣旨都准备好了,难不成还能忘了上档这种小事儿
魏满一脸坦然,说:“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以跟随孤前去查看上档,若有出入,孤愿意当场自刎,以谢天地!”
魏满说的如此坦荡荡,大义凛然,还要自刎,杨镇东一看,登时有些惊了。
文武百官们则是说:“不若咱们一起去看看,眼见为实。”
“是了,一起去罢。”
众人喧哗着,便集体从议会大殿出来,往上档的大殿而去。
魏满与林让并肩走出来,看了一眼林让,低声说:“准备的如何”
林让淡淡说:“脩儿早就放好了档子,主公放心罢。”
魏满一笑,魏子脩在皇宫中住了五年,可谓是除了小皇帝之外,最熟悉皇宫之人了。
魏子脩趁着众人混乱,便潜入宫中,将一式两份的诏板放好,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众人来到大殿,让管事请出档案,管事一听,有些奇怪,说:“这……卑臣也不知到底有没有这份档子,听起来有些生疏。”
虢氾一听,心中又席卷而来一丝丝希望。
那管事便说:“待卑臣前去查看。”
他说着,便翻找了一会子,没成想没用多久便找到了,说:“是了,在这里。”
虢氾大惊失色,其他众人赶紧跑去查看备份,打开一看,一个字一个字的对照,无论是玉玺的印信,还是诏书的内容,都是一模一样!
“是真的!”
“人主令魏公掌管朝政!”
“这是真的!”
“虢氾呢!虢氾在哪里!”
突听有人大喊起来,众人回头去寻找,何止是虢氾,杨镇东与杨倞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突然不见了踪影。
虢氾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就从人群中撤离了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