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永昼”
归碧海剑修非但没有战战兢兢退避三舍,反而语调嘲弄,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剑圣隐世百年,能被这区区一个毛头小子召出来冒领剑圣名头的人多了去,你怕是还学得不过关。”
“再者说剑圣百年前亲手手刃大妖魔主,对魔族恨之入骨,怎会对眼前这魔族出身的小子施以援手”
落永昼轻轻扬了眉,连他们显而易见的嘲讽都顾不上去追究。
穆曦微魔族出身
怎么可能
身为天命中男主,穆曦微可谓众多废柴逆袭、猪吃老虎类型男主中一股清流,为人正直,内心赤诚,嫉恶如仇,对魔族最是恨之入骨。
此刻穆曦微亦出了声“魔族出身”
隔着他脸上斑驳的伤痕和尘土,也能看得到穆曦微神情底下的茫然。
这四个字远比落永昼的姓名震撼力来得大,压得少年几乎忘却思考,只留下胸口中沉甸甸无法喘息的费力感。
他似是根本不明白这四字的重量和意义,自顾自地单纯重复一遍“你们说我是魔族出身”
“废话”为首的剑修很是不耐,厉声喝道“若非是你出身魔族,你一个无门无派,修为低微的散修,怎么可能惊动我归碧海长老,让他亲自下令捉拿你回宗”
怪不得。
怪不得西极洲来人只有蓝衫修士一个能打的金丹,归碧海队伍却有整整齐齐一列。
一个私怨,一个公仇,轻重意义当然大不一样。
哪怕当头一个晴天霹雳,穆曦微语气仍温和,姿态仍坚定“既然贵宗说我是魔族出身,不知可有证据”
为首的剑修不吃他这一套,把眉毛一拧“要什么证据我归碧海长老,莫非会闲得无事来特意下令捉拿你若不是魔族身份,你以为你配”
穆曦微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原来归碧海的人,未尝不知道自己生长于再正常不过的家庭,生平十八载,最清白没有。
可那是归碧海的长老,是仙道六宗里可以移山填海的大能啊。
一个寻常少年,能拿什么去和归碧海对抗,能拿什么自证清白
能拿什么保全自己性命
那为首的修士话不多说,挥手喝令道“拔剑”
骤然间,他脸色大变。
有一队人马,无声无息从另一边包抄而来。
他们身形消瘦,黑袍宽大,帽帘覆面,叫人根本看不清真实面容。
绕是遮得严严实实,通身的鬼气森森依旧是掩不住漏了一两丝,叫人在大太阳底下,也不免起一二鸡皮疙瘩。
“魔族的人。”
落永昼只扫了一眼,再没兴趣多看,唯恐天下不乱似道“既然归碧海的人说他是来杀这位疑似魔族出身的小兄弟,那想来你们是来救你们同族”
魔族领头桀桀然怪笑两声“同族”
他的声音如粗砺砂纸擦过石头,听得人很不舒服“我们怎么可能有这小子做同族”
“族中大人说这小子一旦长成,我魔族必然会有灭顶之灾,当然是要先下手为强的好。”
“”
场面一时间陷入难言的尴尬之中。
归碧海的剑修铮铮有辞说穆曦微是魔族后裔,要杀他。
魔族来人说穆曦微是魔族克星,要杀他。
魔族克星和后裔能不能兼存是个值得思考的好问题。
谁也不信谁,谁也说服不了谁,双方都互相认为那是对方袒护穆曦微找出的借口。
也算得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殊途同归。
落永昼轻轻笑出了声,口吻玩味“我看你们在抓人前,最好先打一架,找一个统一的借口。免得白白给自家丢脸。”
随着归碧海和魔族的人来这一出,穆曦微的身世,倒是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落永昼虽说穿书而来,亦是不知晓穆曦微真正底细的。
因为天命一书,仅更新到穆曦微去天榜试的那一章。
作者留下穆曦微会在天榜试上拜剑圣为师,走上人生巅峰的简单说明后就卷坑逃跑。
正是因为作者弃坑引发的书中世界不稳定问题,才让落永昼接到这个任务,负责穿越到书中世界收穆曦微为徒,维持秩序的正常运行。
他大约是和这本书天生有缘,书中的剑圣和落永昼竟是同名同姓,形貌也颇为相似。
不错,落永昼是个职业配角。
专门在各个世界中穿梭做配,维护世界运行稳定,等主角走上人生巅峰后深藏功与名离开那种。
这事吃力不讨好。
不过落永昼绑定系统时大病一场,记忆全失,左右无聊得紧,便也应下了这桩事。
怪作者写到一半坑文,许多前文埋下的伏笔尚未揭开,穆曦微背后辛秘,落永昼也不得而知。
穆曦微的大笑声拉回他神思。
穆曦微笑得很用力,很放肆。
甚至笑出了眼泪隐隐,牵动胸骨裂口挤压着经脉血肉,硬生生疼出一种一种扭曲的快感。
自己的身世,穆曦微自己是最清楚的。
他父母皆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如何生得出自己一个魔族后裔
更不用说归碧海和魔族之间自相矛盾的说法。
想来定然是归碧海的长老想抓人,随意寻个借口,却被眼前剑修当成金科玉律。
穆曦微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中却有不可动摇的坚定“我想活下去。”
他第一次这样想活下去。
原因不仅仅是母亲亲手做的一碗热腾腾长寿面,也绝不肤浅停留在乍见落永昼的一瞬间惊艳上。
他想活下去。
去问西极洲的应明镜,去问归碧海的长老,去问魔族这个道理。
问他们性命是不是真的抵不过应明镜的个人好恶,抵不过归碧海长老的空口栽赃。
问他们活在云上山上的修行者是不是真那么高不可攀,生杀予夺,拿性命视作儿戏。
有一只手轻轻落在了穆曦微肩上。
穆曦微应当是难过的,落永昼想。
哪怕他身为此世天命之子,日后定然会荣耀风光,天下无敌,那也是日后的事情。
如今的穆曦微,尚是被三路人马莫名其妙追杀,命悬一线,还被扣上莫须有脏水的少年。
自己既要做他的师父,就理应不让他受这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