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茹白了脸,紧紧地抓住了萧阮的手,云珛也怔住了。
片刻之后,惨呼声被捂住了,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依然是一片鸟语花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萧阮的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掠过了前世那可怖的场景。
当日是周卫熹陪着她们三姐妹逛御花园,听到惨呼声,周卫熹领着她闯进了宫殿,正好看到杖毙到了最后。
她没有听到前面周卫旻的这句怒喝,只瞧见了周卫旻一脸狰狞,还有那内侍血肉模糊的惨状,差点没呕了出来,好几个晚上都做了噩梦。
是周卫熹心怀慈悲,斥责了周卫旻,还为这个死去的内侍做主请来了启元帝,启元帝杖责了周卫旻后把他丢进了冷宫关了几个月,后来是万寿节了才放了出来。
打这以后,萧阮便认定了周卫旻是个暴戾狠毒的皇子,在祖父面前屡次表达对周卫旻的鄙夷,后来的宫变也证实了她的猜想,周卫旻居然妄图弑兄弑父,实在是丧心病狂。
可现在看来,这次的杖毙是事出有因的,并不是草菅人命。
萧阮的脑中乱哄哄的,心绪纷杂。
“萧二姑娘,有人来了,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云珛忽然问了一句。
萧阮一看,果然,有一群人快步走进宫殿里去了,想必就是周卫熹的人。
她迟疑了一下,决定不去趟这浑水。
周卫熹是个伪君子,那周卫旻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算这场惨剧是她误会了,可周卫旻的偏执和阴险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心狠手辣,小小年纪居然敢弑兄杀父,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她摇了摇头“不了,云公公,我们出来得久了,也该回去了。”
云珛恭谨地应了一声“是”,往旁边一侧身“萧二姑娘,这边请,这边回去的路上有一个芍药园,想必四姑娘会喜欢。”
一行人往东而行,这一条路和刚才的相比,少了几分清幽,多了几分绮丽,路面十分宽敞,足足可以六七人并行,路旁的春花含苞待放,蝴蝶翩翩,令人目不暇接。
原本活泼的萧茹却没了兴致,频频回头去看,不安地问“二姐姐,刚才那里怎么了”
萧阮哭笑不得,小声安慰“嘘,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我们去找祖母回家了。”
云珛在一旁听得真切,忽然笑了笑道“萧二姑娘真是蕙质兰心,年纪虽小却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佩服佩服。”
这话里有话,显然在嘲讽萧阮,不过,神态还是那么恭谨诚恳,看不出半分嘲讽的模样。
萧阮瞟了他一眼,客气地回了一句“云公公见笑了。”
云珛的神色未变,笑着看向前方“欸,可真是巧了,碰上陛下他们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启元帝刚好走了这一条路,和皇后娘娘、大长公主一行人去西宸宫,见了萧阮,便让她一起随行。
萧阮不想趟这趟浑水也得趟了。
一入西宸宫,萧阮便看到了两拨人对峙着。
说是对峙也不尽然,靠着宫门的这一拨人人多势众,二十多人把周卫旻和几个内侍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个身穿淡黄色金丝蟒袍,一派温文端方、谦谦君子的模样,正是萧阮避之不及的太子周卫熹。
从前情意绵绵的脸庞,落在眼中尽是虚伪,多看一眼都觉得多添一分恶心。
萧阮转过脸去,看到了中间邢凳上的惨状。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迅速地捂住了萧茹的眼,把她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刑凳上趴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看样子已经没了气息,另一个身穿皂白色内侍服的内侍正伏在地上恸哭。
启元帝的脸色铁青,挥手让周卫熹的人散开,几步就到了周卫旻的面前,厉声喝道“孽畜为了何事竟然行此私刑草菅人命你身为皇嗣,要宽怀天下、以仁为本,圣贤书都白读了吗”
几名西宸宫的内侍全都跪下了,磕头求饶。
周卫旻的脸色发白,却站在那里一语不发,手里拿着一块白色丝帕,一根根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他比萧阮小了一岁,此时身材瘦小,堪堪才长到和萧阮差不多高,但眉眼昳丽,尤其是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很有神,眼尾微微上挑,看过来的时候颇有点邻家少年的撩人意味,完全没了上一世进来时那种狰狞可怖的表情。
萧阮无来由地心中一软。
她想起了这位四皇子的身世。
周卫旻的生母一直被皇家讳莫如深、无人得知,一出生,他就被寄养在了一个婕妤的名下,因为份位低微,他在宫中被几个兄弟欺负,启元帝更是对他置若罔闻,磕磕绊绊被养到了八岁。八岁那年,启元帝无意中发现周卫旻身上都是伤痕,细查下去,发现是那位婕妤虐待皇子泄愤,有一次甚至砸到了头颅差点送命。
启元帝龙颜大怒,赐死了婕妤。
然而宫中都传言四皇子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亲人,后宫中无一嫔妃愿意领养,启元帝索性就把他一人安置在了偏僻的西宸宫,多拨了几个内侍照应。
周卫旻会如此阴狠偏执,和他从小的境遇脱不了干系。若是他也有父母疼爱,说不定也会是个知书达礼的谦冲少年。
“我打着玩玩,哪晓得他这么不禁打就死了。”周卫旻从齿缝中冷冷地吐出一句话来。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连理由都懒得编一个,这位四皇子是傻了还是疯了
伏在地上的内侍再次失声痛哭了起来,连声恳请陛下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