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用膳的时间了,萧阮遣人去了邠兰轩告罪,在房里吃了晚饭,没过一会儿,周荇宜和萧钊一起过来了,萧陈氏和萧翊也跟在后面。
周荇宜心疼得很,问了事情的来由。这么多下人都听到了,萧陈氏也不敢庇护,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周荇宜顿时沉了脸,把萧阮、萧珏、萧亦鸣房里的仆从都叫到房前训了话,主子有错,下人都难逃责罚,萧珏房里的都打了板子,连萧亦鸣和萧阮房里贴身伺候的丫鬟和嬷嬷则罚了手板子,木琉和禾蕙也不例外。
萧陈氏看得脸都白了,心里暗自庆幸萧阮的懂事。
她的性子绵软,鲜少有责罚下人的时候,家里一团和气,没想到这么一件姐妹间的小事婆婆也不放过。
幸好萧阮提前让她罚萧珏闭门思过,要不然只怕也逃不过去。
萧阮崴的脚没什么大碍,第二日就消了肿行走自如了,又过了一日,宫里来传了信,周荇宜领着萧阮和萧茹去宫里拜见帝后,萧珏正在禁足期间,自然是去不成了,可怜她特意做了好几件漂亮衣裳,整日试来试去,眼巴巴地盼了这么久,都白搭了。
姐妹俩都打扮过了,萧阮一身粉紫色刺绣八幅裙,衬得她肤色如雪,那八幅裙裙角飞扬,坠着的蝴蝶忽隐忽现,更显得她清丽娇柔;萧茹年纪尚小,便换了一身团锦对襟裙袄,看起来十分娇憨甜美。
祖孙三人坐着马车到了宫门前,对了牌子,被宫人一路引着往里走去。
宫墙巍峨肃穆,青砖碧瓦间,飞檐翘角层层叠叠,十分瑰丽。
萧茹有点紧张。来以前父母再三和她耳提面命,甚至有专门的嬷嬷来教她礼仪,要笑不露齿、谨言慎行,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快活场景,也不知道三姐姐为什么一直撺掇她要入宫来。
手被握住了,原本冰凉的手指一暖。
她忍不住小声问“二姐姐,你怕不怕啊陛下和皇后娘娘,会不会不喜欢我”
萧阮笑了笑,凑到她耳边安慰“不用怕。你是萧家的孩子,又这么可爱,陛下和皇后娘娘一定会喜欢你的。”
的确,萧家身为京城世家中的翘楚,自高祖建朝以来,萧家子弟便出类拔萃,在朝中担任要职。先帝在位时,萧家子弟以萧钊为首,分布在兵部、吏部和各个地方府郡,为朝廷的长治久安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萧钊身为百官之首的太傅,底下门生遍地,是圣上最为倚重的重臣。
身为萧家的女儿,萧阮有这样自傲的底气。
走了好一会儿,华清宫到了。
皇后娘娘和从前一样雍容华贵、仪态千方。
祖孙三人上前行了君臣大礼,皇后娘娘忙不迭地把大长公主扶了起来“姑母不必多礼,十年未见,陛下很是思念你,我已经让人去通禀了,过一会儿便会过来了。”
启元帝是周荇宜从小照看着长大大的,两人相差了不到十岁,感情很好。
“这个便是阮儿吧过来,让我瞧瞧。”皇后朝萧阮招手。
萧阮乖巧地走了过去,将木琉和禾蕙为她绣好的锦帕敬献给了皇后。
皇后看着帕子很喜欢,拉住了她的手端详着,笑着夸赞“阮儿有心了。这长得真是好,多大了在哪里就学会些什么”
“十四了,江南的时候在西林女学就读,琴棋书画都会一些。”萧阮一边回答,一边瞟了一眼皇后娘娘左侧发髻上的碧玺鎏金簪子,一脸的艳羡,“皇后娘娘,你才漂亮呢,人美簪子也美。”
一丝惊诧之色从皇后的眼中一闪而逝。
她笑着拔下了发簪放在了萧阮手上“既然喜欢,那就赏你了。”
“谢皇后娘娘恩典。”萧阮捧着簪子退了回去。
周荇宜的眉心微微一皱,意味深长地看了萧阮一眼。
萧阮略略有点心虚,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
她刚才这两句话,是精心思谋过的。她得让皇后不喜欢她,但又要不露声色,不然若是被发现了,那便是藐视天家之罪。
皇后当年和梅贵妃一起入的东宫,梅贵妃明艳动人,是当时京城第一美人,皇后在容貌上比不过,只能在端庄贤淑上下功夫。久而久之,她便讨厌别人用“漂亮”二字来恭维。
刚才萧阮的奉承话犯了一忌;目光短浅、有失礼仪,居然会被一支宝石簪子吸引了注意力,这是第二忌。
这样点到即止,皇后心里定然对她有了成见,日后赏春宴上再努力一下,未来太子妃的人选便于她无缘了。
唯一可惜的是,前世皇后和她分外有缘,不仅一眼就定下了她和太子的姻缘,更屡屡让她入宫陪伴,说句情同母女也不为过,这一世,她注定要辜负皇后从前的疼爱和照顾了。
果不其然,皇后的神色有些淡淡了起来,目光从她的身上挪到了萧茹那里,问了几句话,萧茹一问一答有些拘谨,但皇后却看起来很满意,赏了她一对白玉镯子。
没一会儿,启元帝来了,大家纷纷上前见礼。
启元帝已经年近不惑,他身形瘦削,脸颊微凹,看起来精神有点不太好。萧阮不了解朝堂之事,只是从前旁观者清,再加上偶尔听过祖父、父亲的谈话,也揣摩出了一些名堂。
启元帝十分勤政,很多政事都喜欢亲力亲为,但却生性多疑,行事又不够果决,这种秉性在处理靖安王这一事上便可见一斑。到了启元二十一年,看似太平富庶的大乾终于溃于蚁穴,连着酿出了西南动乱、秦中叛乱这样的大祸。
启元二十二年,皇帝因为政事劳累,终于病倒,将大部分政事都托付给了太子,也不知道这天下大乱,到底会是谁坐上了这把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