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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在身侧的手指难以控制的收紧。
这个答案远远超出了叶嘉泽的预料,以至于他都有一些失神。
“恋人”
“嗯前任。”
后补充的词语进入了耳鼓,叶嘉泽终于反应过来那个“前”字蕴含的意味,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是了,虽然在之前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但想来以阿鸩的条件,有爱慕者围绕在他的身周并不稀奇。
叶嘉泽心底好像被轻轻地挠了一下,为了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这种感觉是如此的陌生且稀奇,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从未有过,但是他并不讨厌。
前任。
已经是过去式了。
回忆两人相处的时光,从他遇到阿鸩以后,少年就将大把大把的时光奉献给了画室,与他自己都不相上下,半点看不出是谈了恋爱的人。
叶嘉泽笑了笑“你来画室这么久,我都没听说过。”
阿鸩不得不解释“我进画室之前,就已经分了。”
所以,从他认识阿鸩以后,少年就一直单身着吗
叶嘉泽从来没有在阿鸩的生活里看到有亲密无间的人,再一次听到回答,不过是让他更加笃定而已。
如果阿鸩已经有了恋人,那或许他会犹豫,将自己的心意藏在心底。或许等着时间让这份感情渐渐淡却,最后就当真做一对朋友。叶嘉泽不会去做挖人墙角的事情,那有违他的行事准则。
可眼下,阿鸩已经分手,不知闹了什么矛盾,看着刚刚扔掉玫瑰的拒绝,也猜得到一点也不轻。
叶嘉泽随意道“歇一歇”
他想这个时候,阿鸩大概也没有继续滑下去的心情,走过去,接了一杯温水,递到阿鸩手边“喝一点。”
阿鸩抬起头,似乎有一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小声道“谢谢。”
叶嘉泽笑了笑,坐回了自己的高凳上。
他看着阿鸩,却发现少年微微仰起了头,目光怔怔,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想要从中找出什么来。
有那么一小会儿叶嘉泽甚至在阿鸩的眼里看到了某种复杂的意味,但一晃而过,快得像只是错觉。
他莞尔道“在照镜子吗”
阿鸩困惑的“啊”了一声。
叶嘉泽打趣道“不是都说我们俩像失散多年的兄弟吗,你现在看着我,难道不是想照一张跨越时间的镜子吗看一看十年后的自己。”
他是想要活跃一下气氛的,可阿鸩却依旧怅惘而黯然。在褪去了先前的冰冷、收起了尖利的暗刺之后,看上去是那样的难过。
是因为那个送花的人吧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两人在画室里,一切都还好好地。可自从那束玫瑰被送来以后,一切都改变了。
叶嘉泽按着指下坚硬的木料,他的心底产生了一种冲动,或许问出来不是那么的合适可他们俩,多少可以算朋友的吧
他道“就这样难过吗,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也许会好一点。”
“阿鸩,我可能没法给你提出很好的建议,但我保证,我会是一个良好的倾听者。”
阿鸩握住水杯的手蓦地一颤。
有一些出乎意料,然而又在情理之中。叶嘉泽这样温柔的一个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可是他能够怎么回答
潜藏在心中的过往几乎要把他给逼疯,难道真的可以放开顾忌、当着叶嘉泽说出来
不。
他不想要这样。
怎么可以对着叶嘉泽出口啊。
叶嘉泽心底有一些紧张,虽然他与阿鸩关系融洽,但这样的感情问题,太过于私人,问起来还是有一些突兀。
他看着阿鸩不再看他,甚至垂下了眼眸,就像是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握住的水杯,终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还是太过于着急。
叶嘉泽温声道“那我先不打扰你。”
他啜饮着杯中的温水,没有再说话。内心深处有一种冲动,想要驱使他走过去,坐到少年身边,抚过黑如鸦羽的头发。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将地上的那束玫瑰捡了起来,拆掉了玻璃纸与缎带,搁上了工作台。笔尖沙沙,画出了草图。
这时候,他也没有心思作画,倒不如做一些别的事,分担一下注意力。
玫瑰花被他修建掉了枯萎的花瓣,只留下最为娇嫩柔软的内里。他勾勒出美丽的舞者,将花朵拼做舞裙,一朵一朵的贴了上去。比之先前不过一瓣玫瑰的随笔,看上去更加秾艳精致。
身后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欲语还休。
是这样的难过吗
少女的舞裙已经成型,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安静的画室里,响起了少年低低的声音。
“我其实是自己咎由自取。”
“叶老师,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原本猜得出他是怎样一个人,和我不再同一个世界。兴趣来得快,去的也快,就算当时洋溢的全部都是热情,但很快也会消弭,抛弃,厌倦但最后,我还是答应了他。”
那话语是有一些破碎错乱的。
叶嘉泽放下了手里的花苞,语气轻柔“那你为什么还会答应呢”
阿鸩沉默了许久,终于慢慢的吐出一句话。
“他让我相信他。”
叶嘉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看着阿鸩明显迷惘的眼神,忽然间,有种出离的心疼。
“他让你相信,你就相信吗”
“我不知道”阿鸩低低地说,“我以前没和人交往过,他是第一个。我一直都不觉得可以与他走得长久,但是他一直都很好。我想我或许也应该做一点努力,不然对他太不公平他让我相信他。”
那个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其中意味着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他辜负了你的信任吗”
阿鸩垂下了头。
他没有再说话,只呆呆的盯着自己手里的水杯,可此时的沉默,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叶嘉泽凝望着他,忽然走下了高凳,来到了阿鸩身前,他轻轻地揉了揉乌黑的发丝,细细软软,蓬蓬茸茸,就像他想象中的那样。
安慰,而又宽抚的。
“我其实很想相信他,我也相信他了,他无论什么地方,都做的很好可是我没有想到过,从一开始,他就是在骗我。”
“因为我长得像他喜欢的那个人。”
“他告诉我,他对我一见钟情我后来知道,他其实是把我当做了他喜欢那个人的影子。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我,只是想在我身上寻找那个人的样子。”
“叶老师”
诉说的语气如同幽魂,阿鸩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说下去。
那一句句,都是陆明柯对叶嘉泽的爱语,把那些已经让他痛彻心扉的事情,再血淋淋的剖析出来。
他知道自己应该把这些藏在心底,不应当说给叶嘉泽听。叶嘉泽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怎么能与那些事情扯上关系。
可他已经没有了人可以倾听。
那已然有一些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