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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阿鸩醒来后,随意的朝着楼下看去,花园外的行道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车辆的影子,就像昨天半夜里的那一幕只不过是错觉。
他拾掇了拾掇,意外的发现,昨晚死缠烂打要钻进被窝里的小山雀,已经十分主动的回到了画板中。
这让阿鸩都有些惊讶原来你这么乖的
他本以为这只小乌鸦好不容易才有了出来放风的机会,一定要扑棱到最后一刻才会返回寄生物内。
小山雀qaq
小山雀羞愧极了能,能量耗尽了我暂时没有办法出来,只能够待在画板里了啾
阿鸩“”
这种完全不在想象之中但是又十分符合逻辑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这只小乌鸦不仅特别特别的废,还真的特别特别的柴
阿鸩并没有选择待在家中,他选择了返回学校。星期一的晚上,又到了去叶嘉泽画室的时间。
当天的课程全部结束了,可他磨磨蹭蹭了许久,也不曾出发。潜意识里有些说不出的犹豫与抗拒,让他不想要再迈出脚步。他想要告诉叶嘉泽自己今晚有事情会耽搁,眼前却不期然浮现叶嘉泽执起画笔时专注的神情。最终,还是选择了前往画室。
不像他的磨蹭,推开门后,画室里早已有了一个背影,正在忙碌。
此刻,叶嘉泽站在画架前,一手执笔,正专心的涂抹上色,直到手里告一段落,才终于停下笔来。
俊朗的面容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朝着他点了点头。
“来了看看这次画的怎么样”
很是熟稔的语气,并没有太多的客气与礼节,不像是师生,倒像是遇见了合拍的老友。
在脑海里做出反应之前,身体已经下意识走了过去。
阿鸩怔了一瞬,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走到了叶嘉泽身边。
可不是么,在他面前,叶嘉泽从来都没有摆出那些威严的架子,向来随性温和,当真是亦师亦友。
他看向了尚未干透的画布,甫一入眼,便是大块大块明亮的色彩,冲击力极强,又不显得杂乱,骄骄灼灼,亮目之至。与第一次走进画室时看到的那些画作相比,早有了很大的不同。
叶嘉泽一直都带着笑容,耐心的听着他的见解。
阿鸩其实说不出来太高深的道理,就算他眼下看上去还算镇定,实际上思维里早已是乱糟糟的一团。口中吐出了无数词语,却是全凭惯性机械的说了出来。此刻脑海里翻滚的,全都是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时候提出离开
尽管在油画上的造诣十分浅薄,但是阿鸩也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以来,叶嘉泽的画作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曾经的那些机械与僵硬都淡去了,不复死板与枯滞,灵感一簇一簇,从他的画面上绽开。
就算以后自己不在了,也没有什么大碍了吧
阿鸩静静地想。叶嘉泽已然走上了正轨,枯竭的灵感已然回归,就算自己离开了,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冒出,一时间竟有些怅然,他并没有想过这样快的结束。
可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
叶嘉泽并没有意识到阿鸩的不对劲,视线的尽头落在停留于画布上的指尖上。看着透白的指腹染上了一抹尚未干透的橙黄,就像透白的薄瓷终于晕染上一抹色彩,他又产生了新的构想。
上好的画纸就在一旁,叶嘉泽飞快的抽出了笔来,随着手腕的移动,杂乱的线条在画纸上快速的显示,随着勾勒迅速成型。他原本还在看阿鸩,此刻精神却落到了画纸上,待得构想刚刚成型的那一刻,他终于长吐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的叶嘉泽看上去神采飞扬,眼眸熠熠,整个人都洋溢着澎湃的激情。
那让阿鸩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他有一些犹豫不决。
真的要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吗
那样与扼杀创作灵感又有什么分别。
叶嘉泽朝他招手,示意他去看初步成形的画纸,兴致勃勃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来。
“叶老师”
向来耐心细致的指导,偶尔不失风趣的玩笑。叶嘉泽很好,对他更是没有话说,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无可指摘。
从哪一个方面来看,阿鸩都不应当中止。
然而阿鸩无法忘记陆明柯扭曲的神情,思绪总是不受控制的飘远。
从某些角度来说,叶嘉泽和陆明柯其实很像,让他不由自主的想,此刻表现在他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温柔,细致,耐心,体贴
他想要相信叶嘉泽,可他上一个相信了的人,却彻彻底底的欺骗了他。
迎着叶嘉泽温和等待的神情,最终阿鸩什么都没有说。
再等等吧。
等到新的构想完成之后,那时候,想必叶老师,也不会再需要自己了吧。
不想要回到家中,何况原本又已经搬回了宿舍,离开了画室之后,阿鸩朝着宿舍区走去。
当他推开寝室的门之后,却意外的对上了室友们迥异的神情,又是好奇,又是期待,又是打量,又是吃惊。
“怎么了,都看着我”阿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鸩,你终于回来了快来快来”舍友说,“哇塞,好大一捧花。”
“快快快,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又有新的情况了”
“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说,谁又对你展开鲜花攻势了”
宿舍正中央的长桌上,放着一束鲜艳的红玫瑰。娇艳绝伦的花朵诉说着潜藏的爱语,炽烈红艳的颜色让人无法忽视,然而却只让他觉得刺眼。
一个猜测渐渐浮现出来,阿鸩道“谁送的”
“不知道,这不正想问你么。”
那束玫瑰上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连一张贺卡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印刷着廉价的告白词句,从头到尾,都没有透露任何与送花人相关的事情。
但那并不代表阿鸩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还记得这一束玫瑰的包扎方式,记得裹住花朵的玻璃纸与彩色飘带,除却新鲜的花朵,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
曾经的曾经,他收到过不止一次。
仿佛去年的那一段经历,又在眼前重现了。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刚刚认识陆明柯不久。
又是相同的手段,又是相同的套路
阿鸩忽然觉得厌烦透顶,难道陆明柯以为,重来一次,自己就会心软吗
他直接将桌上的那一束玫瑰拎了起来,在舍友们的起哄声中,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宿舍。走廊上偶有人经过,瞧见他怀抱中的大捧玫瑰,不时投来一二眼神,不乏有惊叹于羡艳。
然后就看见,阿鸩手一松,毫不留情的扔进了水房旁的垃圾桶。
旁观者无不错愕。
那一地脏水与垃圾里,娇艳绝伦的玫瑰火红而鲜艳,在玻璃纸中怒放盛开,与周遭脏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室友们看着他上一刻才出去,下一刻又空着手回来,一个个都觉得奇怪,又有一些猜想。
“阿鸩,你的玫瑰呢”
“扔了。”
简短的两个字,概括了刚才所发生过的事情,其中蕴含着某种冷淡而坚定的意味,让众人困惑不已。
室友们面面相觑那么漂亮的一束玫瑰,说扔就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