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算啊,从大前年六月份就没交了。诶,那是三年没交,瞧我这记性。现在是九月,那就是三年零两个月,三十六加二等于三十八个月”杨大爷用他小学没上完的数学水平,认真计算。
“七百六,这是八百不用找了。”路长华快被急出尿了,快速帮他算完,塞给他八百块钱就要关门,被杨大爷一把拦住。
“不行,哪能占你便宜,我给你算预缴的,顶后面俩月的费用,来签个字”杨大爷较真地,等终于掰扯清楚,才满意地下楼来,走两步看到了抱着手臂的翟辰,顿时又拐了回去,“你看我这脑子”
翟辰侧身,向到了二楼拐角的方初阳打了个手势,刑警们悄无声息地快步上来。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杨大爷的大嗓门继续嚎,“还忘了个事,再开一下门。”
“又干什么”路长华不耐烦地打开门,刚探出头,迎面突然扑来两道黑影。表情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路长华,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身体先于大脑地立时转身要跑,被扑过来的影子直接将按在了地上。
说起来这么多动作,其实火光电石只在一瞬。
出手按住他的,正是眼睛还红着的陈照辉。小陈利落地将他一只胳膊别到身后,抬手摸向腰间的手铐,摸了个空。想起来自己把手铐和警官证都给交了,不免顿了一下,被按着的路长华趁机拼命挣扎“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
陈照辉差点脱了手,下狠劲单膝抵住他的后腰,将两只手都拧在一起。一把手铐递到了面前,小陈抬头,目光越过那反正银光的金属镣铐,对上了方初阳冷肃的脸。
吸了一下鼻子,快速接过来,将人扣好。
高雨笙站在院子门口,一寸一寸看着这座老旧的家属院,骤然感到一阵窒息。
一栋挨着一栋毫无设计感的红砖楼,分三面围住了小小的院子。墙根种着爬山虎,沿着那斑驳的墙壁蜿蜒而上。贴着瓷砖的老式花坛里,没有中任何观赏性的花草,全是韭菜、小葱和蒜苗。
眼前的景象渐渐蒙上一层泛黄的滤镜,草木依旧,物是人为。
“妈妈,我们是去找哥哥吗”七岁的高雨笙,拉着妈妈叶蓉的手,从那个昏暗老旧的单元楼里走出来,满眼期待地问。
妈妈那时候还很年轻,穿着体面的商务休闲装,一手拉着他,一手拎着小书包“不,咱们去找爸爸。”
“那哥哥呢”小小的高雨笙觉得自己被骗了,挣开妈妈的手。
“哥哥有新家了,回头再带你去找哥哥,好不好”妈妈蹲下来,温柔地跟他说话。记忆里,妈妈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耐心过。
“我想让哥哥跟我一起去爸爸家。”高雨笙已经不是被拐卖之前那个好骗的小孩了,他盯着妈妈的眼睛,追问星星哥哥的下落。
叶蓉深深吸了口气,把孩子抱进怀里“你爸爸不会答应养星星的,等你再长大一点回这里来。如果星星还惦记着你,他会来找你的。”
“呜我不要爸爸,我要哥哥。”
“不许说这种话了”妈妈突然严厉了起来,吓得高雨笙立马不敢哭了,顿时后悔起来,“对不起天赐,妈妈不该吼你。但你必须跟着爸爸生活,去了之后听爸爸的话。记住你是妈妈的儿子,谁都不要怕。”
一辆通体漆黑的豪车停在了大门口,“滴滴”响了两下喇叭。
高雨笙爬上车后座,接过妈妈递过来的小书包,努力往里面挪了挪身子,给妈妈腾出上车的位置。却不料,车门在下一刻“嘭”地关上了,将妈妈隔绝在了车门外。
“妈妈”高雨笙扑过去要开车门,车门却“咔哒”一声锁死了。
叶蓉就站在车外,双目通红地望着他,勉强挤出个笑来“天赐,妈妈忘了拿东西,你先去,妈妈一会儿就去找你。”
“你骗人妈妈,我要下车妈妈”高雨笙使劲拍门,山里长大的小孩子,还不懂高级车的车门锁怎么手动打开。
车辆启动,司机毫不犹豫地踩下了油门。
“天赐,妈妈爱你”
母亲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被漫天的车尾气遮挡。泛黄的记忆轰然坍塌,露出了眼前现实的真容。
一群人压着罩了黑头套的路长华从楼道里出来,翟辰笑着拍拍一脸蒙的杨大爷,转头看过来,脸上肆意的笑容骤然收敛。
翟辰正帮杨大爷回神,抬眼瞧见高雨笙树桩子一样杵在大门口正中间,五官深邃的俊脸映着初秋明媚的日光,煞白一片。立时顾不得什么羊大爷牛大伯了,快步跑过去“雨笙,你怎么了”
“哥哥。”从颤抖的喉咙里发出气声,缓缓吐出那无处安放、不敢落地的恐慌。
“说话呀,怎么了”翟辰急了,伸手拉他,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抱住。已经脱离了少年人范畴的高雨笙,手臂结实有力,没吸氧气的他瞬间就被困住动弹不得了。
“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咱们是住过这里的”
翟辰一愣,这小子还真是忘了。怪不得上回来这里,高雨笙毫无反应,平时也很少跟他聊起在这里生活的日子。但他明明还记得山村里的事,没道理前面记得后面记不得。是出过什么事导致部分记忆丢失了吗
“你一直在找我,是不是”
对面就是翟辰工作的幼儿园,这些年他始终等在这里,等着天赐回来。明知如此,高雨笙还是不敢确信,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反复地问。
饿久了的人骤然看到满汉全席,不敢吃不敢动。怕是大脑制造的临终幻觉,信了就是万劫不复。
“我以为你知道。”翟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傻东西一直以为自己没找过他吗
只是认出之后怕打扰了他,有那么一两天的犹豫,竟然被这么误会了。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伸手拍拍他的背,想哄他松开,却被抱得更紧。
高雨笙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哥哥,是你自己要找我的。以后,就不能再离开我。不管因为什么事什么人,都不能。”
一如既往平稳悦耳的声音,通过骨头皮肉,直接传到了脑子里,轰然炸开,让翟辰清晰地听出了几分不寻常。心尖禁不住跟着一颤,搭在背上的手慢慢上移,摸了摸那毛茸茸的后脑勺。
“喂,还走不走了”戴着头套的路长华,被两名警察架着停在半路上,很是疑惑。
翟辰僵硬地抬头,就见杨大爷和刑警队的警察同志们,都齐刷刷地盯着他俩。
方初阳脸色铁青“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扔车上。”
早上听过阿奇伯德先生无意间的检举揭发,小陈黑黑的脸上泛起了看不见的红晕,不敢多看,拽着路长华塞进警车。范队长笑眯眯地背着手路过“辰辰这次又帮了大忙,回头请你吃烤串。”
“好嘞,”翟辰愉快地应了下来,发现方初阳还在瞪自己,立时瞪回去,“看什么看,没见过哄孩子”
方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