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卫军惊愕地看着杜子嵂。
杜子嵂的话意有所指, 矛头直接对准了杜闵皓。如果是杜子骐、杜子骥说出这番话来，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呵斥, 但是，这是他素来信任、行事沉稳的长子，他不得不把这些话在心里掂了一下分量。
"子嵂，你和闵皓是有什么误会吗？"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大家都是一家人, 有些话当面说说清楚把误会解除了就好，闵皓到底做了什么, 让你说出这样严重的话来？"
一直沉默坐着的杜闵皓抬起头来, 神情谦卑："大堂哥，叔叔说得对，是我什么地方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出来, 我改。"
杜子嵂神情淡漠："六年前，你偷看了子骥的日记，发现子骥暗恋他的同学聂绯，你就故意追求聂绯，追到后又抛弃，以至于聂绯为情自杀，子骥也为此一蹶不振。"
杜子骥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他是故意的？"
"是, 我听到他和朋友在吹牛, "杜子嵂沉声道，"可那时候已经晚了, 我以为你已经从情伤中走出来，不想再节外生枝，也以为他只不过是少年意气喜欢争强好胜，就没有告诉你。"
"哐啷"一声，杜子骥抬手一扫，碗盆砸在了地上，一片狼藉。他赤红着双眼，眼神可怖，眼看着就要扑过去了，杜子骐慌忙用力拽住了他，把他死死地按在了椅子上："老三，别冲动！"
杜闵皓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道："大堂哥，你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这么久远的事情都拿出来，说实话，我连聂绯是谁都不记得了。"
"哦，那你在高三的时候，多次把子骐带出去在网吧通宵玩游戏的事情也忘了吗？"杜子嵂嘲讽地笑了笑，"子骐讲义气，性子率直，被爸抓到了也从来不把你供出来，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沉迷游戏无法自拔，成绩一落千丈。"
杜子骐恍然大悟。
当年曾有一段时间杜闵皓和他很要好，两人同进同出，也的确是杜闵皓带他逃课、半夜翻墙出去玩通宵，后来他沉迷了游戏，杜闵皓却及时收手，又屡次三番在背后向杜卫军告状，他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再向杜卫军辩解的时候，杜卫军却一个字都不信了，自此，父子俩的关系彻底陷入僵局。
原来，是杜闵皓存心要把他引向歪路。
幸好，他虽然一时走偏了路，却也把这条偏路走成了康庄大道。
杜卫军呆了半晌，皱起了眉头："子嵂，你怎么今天开始翻旧账了？以前的事情，就算闵皓有做的不对，那也不能证明他是故意的，谁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杜子嵂笑了笑："爸，行，过去的就不提了，提了倒显得我们全家人在罗织罪名陷害他。那你知不知道，三年前，杜闵皓和他的舅舅一起成立了一家工程公司。"
杜卫军愕然，转头看向了杜闵皓。
杜闵皓的脸色微微变了。
"随后，杜闵皓利用他在杜氏集团的便利，多次在我们公司的工程竞标中向这家公司泄露了标底，多次成功，其中三次我已经收集好了证据，谭浩会马上把资料都发到你的邮箱里。"杜子嵂冷冷地道。
"这……这不可能……闵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卫军不敢相信。他从商近三十年，一点一点把杜氏集团从一个小代工企业发展成跨国集团公司，平生最厌恶的就是暗箱操作潜规则，也多次要求全集团上下杜绝腐败、一旦发现绝不容情，杜闵皓这种行径，就一个公司员工来说，是最让他不能忍受的。
杜闵皓沉默了片刻，站起来一脸诚恳地向杜卫军道歉："对不起叔叔，这是我一时糊涂了。你知道，我妈去世了以后，我外婆家一直过得不是很好，舅舅他求了我很多次，让我看在我死去父母的面子上帮帮他，我一时心软，就做了错事。"
"你……你……"杜卫军指着他，气得不打一处来，"闵皓，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这样太让我失望了！"
"叔叔，"杜闵皓的神情黯然，"我其实很早就知道错了，一直想向你坦白，可是又怕你对我失望，就一天拖过了一天，今天大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我倒是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处罚我，我都能接受，就是希望你不要太生气，反倒气坏了自己的身体，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宋芾在一旁看得暗暗着急。
杜闵皓这样以退为进，倒是把自己立在了不败之地，以杜卫军平常对他的宠爱，这件事情的处理估计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
果然，杜卫军神情颓然地往后一靠："你……太糊涂了，幸好这些标的都不是什么大数目，工程目前看来也没出什么问题。"
杜子骐又气又恼："爸，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犯了错你就揪着不放，他犯了错你打算这么轻轻放过了？到底谁是你儿子？"
杜卫军语塞："这……闵皓是为了帮他舅舅，亲人之间的羁绊很复杂，也最难割舍，这不是道德品质上的本质错误。当然，闵皓肯定是做错了，触犯了公司的规章制度，公司肯定要进行处理，我不会徇私，以后也会更加严格地要求他。"
"爸，很抱歉，我不得不打破你的幻想。既然他承认了那家公司和他有关，那我想请你们看一个视频。"杜子嵂冷冷地道。他拿出了手机，调出了一段视频，放在了杜卫军的面前。
一个仓惶的声音在餐厅中响了起来。
"你你你……你要干吗……老大……杜大哥！我真的比窦娥还冤啊！都是杜闵皓在背后撺掇的，他说子骥最近需要灵感，想给子骥找点刺激的，货和装备都是他弄来的，我想着反正你们家财大气粗，又不是玩不起，到时候我也能跟着沾点便宜，就脑子一糊涂听了他的了……"
视频里鬼哭狼嚎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杜卫军惊愕地看着杜子嵂。
杜子嵂脸色阴沉，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叠资料，把那天派出所的笔录、案件受理书、验毒报告、刑事判决书一一放在了杜卫军的面前。"简单地说，杜闵皓指使余志宏引诱子骥吸毒，"他一字一顿地道，"要不是那天我和小芾及时赶到，子骥只怕就毁了！"
杜卫军一张一张地翻了过去，捏着资料的手在发抖。
杜闵皓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大哥，你可真是，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就这么招人恨吗？我为什么要害他？叔叔对我这么好，我是疯了还是傻了？你们倒是说说，我有这样做的理由吗？"
"我不知道你的理由是什么，我也没兴趣知道，"杜子嵂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我只知道，你想害我的家人。"
"证据呢？你单凭一个瘾君子的一面之词，你就能证明我要害子骥？"杜闵皓气急败坏地反驳，"为什么就不能是他胡乱咬人，或是被你指使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呢？"
宋芾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