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芾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阵子以来, 两人住在同一间公寓里，几乎可以说是朝夕相处, 彼此的关系又亲近了不少。杜子嵂原本说一不二的脾气，渐渐被她摸索出了一点规律，有时候只要她软语相求，杜子嵂就能妥协。
今天这样几乎声色俱厉的模样, 让她一下子回到了从前第一次在医院里和杜子嵂争论的时候, 重新看到了那个冷漠强硬的杜家长子。
可这是她花费了一个多月的心血准备的，也是她非常喜欢的项目, 她不想顺从。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
"没有为什么, "杜子嵂冷冷地道，"你怎么从来没说过，这个项目是顾昀宁赞助的？"
宋芾委屈极了："我……我不知道你会介意啊, 顾昀宁怎么了？"
"没什么，总而言之，就是不许参加这个项目了，"杜子嵂淡漠地重复着，"你要是想玩，我弄个一模一样的给你玩玩，明天就让谭浩做出个方案来，和你们学校联系。"
"不要！"宋芾脱口而出, 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猝然转过了头去。
杜子嵂愣了一下。
这是第一次宋芾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他的要求。
很好，胆子大了。
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玉溪庄园。回到家里, 杜子嵂理也没理宋芾，直接回卧室去了，一直到吃饭了才下楼。
餐桌上，全家人都发现了两个人的不对劲，杜子嵂一语不发，脸沉得像黑炭似的；而原本总爱轻言细语聊日常的宋芾也一直低着头扒饭。
杜子骥试图缓和一下气氛，说了两个笑话，宋芾非但没笑，反而慌乱地抹了一下眼睛站了起来："我吃饱了，有点事情先上去了。"
"咦，小芾怎么了？"杜闵皓看着她的背影笑着问，"大哥，她惹你生气了？"
杜子嵂没说话。
杜卫军狐疑地看着他："小芾能怎么惹你生气？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我上去看看，"杜子骐担心地道，"一定是躲在房间里掉金豆子了。"
他刚要起来，杜子骥拽了他一下，示意他别添乱。
"子嵂，你上去看看她吧，"吕芳菲给了杜子嵂一个台阶下，"女孩子要多哄哄，就算有什么事情不开心，也要好好说，别用你工作上的态度来处理。"
杜子嵂坐着没动，眉头紧皱着，仿佛在思考着一个难解的谜题。
杜闵皓慢条斯理地跟了一句："婶婶，我觉得这也不一定吧，大哥生气总有他的理由，小芾一时接受不了，慢慢就能想明白的，总不能一直迁就她，毕竟她以后是要成为杜家的媳妇的，不能太小家子气。"
杜子骐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你能不能别整天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见不得别人好是吧？"
杜闵皓的脸色一变，不说话了。
杜卫军火了："子骐你胡说什么？怎么这么和闵皓说话？"
"叔叔，没事，"杜闵皓挤出一丝笑容，"子骐就是这个脾气，我习惯了。"
餐桌上闹哄哄的，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
杜子嵂沉声道："好了，我们俩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你们就别添乱了，吃饭。"
这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杜子嵂一边挂心着楼上的宋芾，一边又担心餐桌上的人再吵起来，心不在焉地勉强坐到了晚餐结束，这才快步往楼上走去。
宋芾卧室的门紧闭着，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应答，他轻推了一下门，门没锁，开了。
房间里没人，他走到了落地玻璃窗前，果不其然，宋芾坐在阳台上的休闲椅上，双手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外面的花园。
听到动静，她猝然转过身来，目光在杜子嵂的脸上一触即走，旋即垂下眼睑站了起来。
就这么一眼，杜子嵂就知道她刚刚哭过了，那双漆黑的墨瞳被泪水浸润过了，分外得玲珑剔透，眼睫也显得越发乌黑浓密。
一种非常矛盾的奇怪感觉从心底泛了起来。
这可怜兮兮的娇怯模样，让他心疼，让他想要把眼前这个小女人拥入怀中，亲吻那双漂亮的眼睛，只要她不哭了，他愿意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可是，内心深处，他又有一种渴望，想要狠狠地再欺负这个小女人一下，让那双墨瞳再次被泪水浸润，只能无助地恳求他的垂怜……
他定了定神，赶紧把这种奇怪感觉驱逐出脑海。
"就这么想去吗？"他不自觉地放柔了声调。
宋芾的脚尖轻轻摩挲着地砖，小声地和他讲道理："杜大哥，这不是想不想去的事情。我为了这个项目准备了很久，现在放弃的话，以前的心血就都白费了。而且，这个项目真的很有意义，我很喜欢，我有权利选择做我喜欢做的事情，你不能这样一口就否决了我的努力，对不对？"
杜子嵂的胸口有点闷，好一会儿才道："好，既然这样，你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