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又为何会是今日这般
云锦被魔族所灭,举国倾覆,他得以偷生,却一星半点也没有想过要复国报仇。整天就这么躺在床上吃药喝粥,被人喂饭照顾还挺怡然自得。
“”好在父皇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否则,看到他这般没志气,只知道贪图着旁人一丝丝的关怀、好意与垂怜,怕不是活着也得被再气死过去一回
夏长泽慢慢喝完了今儿的粳米粥,又被照顾他的人里里外外给细心擦了遍脸。
擦完了,那人端着水出去换。
夏长泽如今已经完全不会再害怕听到远去的脚步声。
一开始会怕。
每每竹门的轻响,都会让他心生恐惧,生怕那人走出去之后便再也不会回来。
那他便又会落得像曾经住在冰冷的云锦东宫里一样。躺在病榻浑浑噩噩绝望地胡思乱想着,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最后会一个人孤零零饿死在床上,等人发现时身上已经爬满了可怕的腐虫。
可在这地方待得越久,他越深知此处毕竟不是幽冷的云锦。
尽管褥子硌人、被面粗糙,整个屋子似乎还有点漏光漏风,时时能闻到外面的青草味儿、听到小鸟喳喳叫,却颇有种四溢的暖和气和人情味儿。
照顾他的男人亲力亲为、不眠不休注意着他的身体,会换着法子喂他好吃的,会用暖暖的手心摸他的额头。
更像是知道他一个人待着会不安、会害怕一样。
就算出门打水、烧饭,也总是速战速决、很快便会赶回来陪他。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日子一久,夏长泽发现自己对这样的陪伴逐渐变得越来越依赖,越来越习以为常幽幽想着之际,那人已经推门回来了。
应该是提了很重的一桶水,夏长泽先是听得木桶落地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继而便听见那人呼吸一滞“呃,嘶疼疼疼,疼疼疼”
好像真的很疼。
隔了好一会儿,男人狠狠顺了几口气后才终于缓过来,跌撞从旁边托了个凳子坐了,声音苦兮兮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地抱怨。
“唉奇怪,这都两三天了,怎么还没好全”
夏长泽仍旧动弹不得、也吱不了声,但心里其实是十分愧疚的。
因为那人身上的伤,似乎
全是他一手所为
那是前几日的事情。
那天照顾他的男人一反常态,竟消失了整整大半天不曾来看过他。
直到夜凉下来,夏长泽等得可怜兮兮又委委屈屈,才终于听到脚步声进了门。
比平日里略微沉重。
手指还是熟悉的温度,只是那人一番梳洗擦身也比平常慢得多。
收拾完,又喂了他些吃的,才端了凳子在他身边坐下,长叹了一声,像是捏小肉包一样捏了捏他的脸颊
“我说小不点。你昨夜发疯的事,自己可还记得”
他如果不说这话,夏长泽多半会以为,“昨夜”只是自己做过的一场噩梦。
梦中,一轮冷月,树影森森。
冷风割喉,耳边是剧烈的喘息声。
夏长泽拼命地逃,恍惚之间只以为是那进犯云锦的魔族大军正在身后追杀他。他只知道自己身为云锦小太子,一旦被发现尚留活口,那些人必定不会放过他
可是,连父皇都不是那魔尊的对手,他又如何与之抗衡
只能没命地逃。
身子越来越重,伤口牵连得骨头痛。脚下突然一绊,夏长泽重重跌倒在树根边,回首只见层林森森影影恍恍惚惚,张牙舞爪如同鬼魅。
忽然,惊恐的双瞳里赫然倒映出一双豹子一般金色的而野性的瞳。
是人是鬼是兽
他不知道,又看到一只绿莹莹的宝石,穿在那人尖尖的耳朵上,幽魂一样一晃、又一晃。
夏长泽吓坏了,努力想要凝聚仙气却三翻四次凝聚不起来。
绝望,混乱,恐惧,他尖叫嘶吼,继而什么都不记得。
等到回过神来,他正将一个男人压在身下。
业火熊熊,而他正在将人开膛破肚
被突然发疯的小不点儿开了膛破了肚的倒霉蛋,就是苦兮兮的月沼老大哥纪寒食。
这要换成别人,老命也该折腾没了。
幸好他这个月沼老大当得名副其实,强大彪悍、妖力非同一般。就算一身血、半死不活的被筵晟千化他们哭唧唧扛回来,缠了纱布睡了大半天,就又龙精虎猛了。
纪寒食年前找月沼神医庭郁算过命,结果不太理想,说是他今年怕要命犯太岁。
纪寒食以前不信邪,近来信了。
小东西就是那小太岁爷
怎么能不是太岁爷呢第一次菜地里见到就抬头啊呜一口咬他,把他手臂咬得现在都还有一小圈牙印;第二次半夜突然发疯,就更是不得了了,直接险些回收了他铁骨铮铮一条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