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难得如此齐聚一堂,只闻得厅中药味儿浓烈,像是要将人活活熏晕过去。再朝前望去,便见那帘子垂下,隐约露出后头皇上的身形。皇上倚靠在紫檀木榻上,似是被吓得够呛,这会儿又病弱无力了起来。
朝臣们见状都忍不住斥骂那贼人。
其实他们比谁都盼着皇上活着……
皇上若是没了,按理就当由越王萧正廷来继任。毕竟他身有皇室血脉,又是正经由先帝做主过继到膝下的。可萧正廷身体康健,身负才名,是个惯会做事的。一个这样的人,背后站着太后同东陵李家,届时他若上位,这朝中大权又哪里轮得到他们来分一杯羹?只怕尽然被李家掌握手中了。
说起来,如今病弱的皇上,是最合他们心意的。
他身子弱,纵然亲政,又能亲自处理多少事务呢?免不得就要继续放权给朝中大臣。大臣们既享尽了权利的美好,又能得个尽心辅佐皇上的美名……实在两全其美也!
因而,如今皇上出事,最不愿见到的就是他们。
文人骂起脏话来,句句钻心。
太后端坐在位置上,原本就没休息好,这会儿听了斥骂的话,更觉得头昏脑涨,更甚至……更甚至她觉得这些人,像是在斥骂她一样。
骂她做什么?
此事与她又没有干系!
太后拉下脸来,沉声道“够了!此事斥责又有何用?不如将贼人拿上来,审问一番,问出背后是谁主使。”
“娘娘,现下重要的是请御医来为皇上瞧一瞧。”
太后看向了一旁立着的几个御医,几个御医忙跪地道“臣等已经为皇上诊过脉了,倒没有旁的事,就是受了惊吓,又怒极攻心,现下气喘不停,须得饮上一剂凝神静气的药,再好生歇息……现下恐怕,恐怕是无法张口了。”
大臣们又骂“歹毒贼人!”
“应当挖心挖肺!”
太后听得没由来的难受,她皱眉道“那就让皇上歇着罢。贼人呢?”
赵公公一步上前,冷着脸道“回太后娘娘,诸位大人,那贼人早于三月前潜伏养心殿中,到今日才动手,见动手不成,便立即咬舌自尽,莫说审问了,连旁的蛛丝马迹都寻不出来,想是早有预谋。”
太后听了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觉得死了便死了,左右受苦的都是皇帝。但她心底却始终有些微妙的不安,像是一脚踏入了什么陷阱里,要落不落,难受得紧。
大臣们闻言,变了脸色“三月前进的养心殿?”
“三月前那不正是钦天监出了卦象的日子吗?”
“难道跟此事有关?背后的主使者不愿见到皇上身体大好?”
“此事须彻查!查不出也得查!”
“不错!我等还应当更尽心尽力地维护皇上安危,在皇上大婚前,避免有半点差池出现……”
大臣们已然热切议论起来,倒像是将太后排斥在外。
太后不擅朝政,一向也不掺合进他们的话里去。不过这些个人精,为了以示尊重,往往都会问一问太后的意见,毕竟皇上年少体弱,做不得主。而今日,他们却偏偏跳过了这一环,这让太后心下大为不痛快。
今儿皇帝受了罪,这些人难不成也都中邪了?
太后冷着脸,但又不好离去,只好陪坐在这里,等这些人议出了章程,又是戒严,又是仔细审问检查宫中宫人,又是花更大力气好生准备皇上大婚……
一样样听下来,太后觉得心底的不舒服更浓重了。
终于,寅时三刻,众人商讨完毕,恭送太后。
太后这才揣着一肚子的疑问,以及一肚子的气,带着永安宫的宫人们回去了。
大臣们冲着皇上的方向磕了头,也才纷纷散去。只是回去后,他们今夜还能不能睡好,那就不好说了。
第二日。
皇亲国戚们方才闻讯赶来,入宫探望拜见皇上。萧正廷也在其中。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而以萧正廷的脸色为最。
他接到消息时,原本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决不可能!
当下的节骨眼儿上,谁会对皇上动手?
皇上将要大婚亲政,天底下所有的人都盯着呢!
除非是太后又动了不满的心思……
等想到这里的时候,萧正廷浑身一僵,终于明白过来。
正是!
连他都会往太后身上想,那别人呢?
别人岂不也会往太后身上想?
大臣们为洗清身上嫌疑,必会更尽心尽力筹办大婚,恨不得皇上明日就亲政。
而太后却要牢牢背着这口锅,叫所有人都疑心她已经按捺不住,要对皇上下手了。
……
“几位殿下,里边请。”赵公公的声音打断了萧正廷的思绪。
萧正廷抬起头,压下心头翻滚的思绪,迈步走了进去。
此时宫外,杨宅。
一行人走到门外停下,他们敲响了杨宅大门。
下人们将门打开,便见外头为首乃是一男一女,浑身绫罗,当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姑娘。
那为首男子一拱手,笑道“孟家长子孟泓,携妹妹孟萱,前来拜会贵主人。”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