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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糖果城堡

不知多久没见,谢慎行和印象里的模样变化了许多,更加具有成功男人魅力,也更加不随和,浑身有种尖锐消极的戾气。

谢慎行收了电话走出去,到了这个时候,天还是没亮,走廊尽头的小窗灰暗着。出了门他往左转,梁楚头晕的打量周围,很不适应现在的视角。谢慎行走到一墙之隔的隔壁,点开密码锁,推门进去。

寒气扑面而来,激的梁楚一下子精神起来,感觉自己就是一颗衣扣也要冷到裂开,谢慎行终于开了灯。

看到屋里的家居摆设,梁楚眼皮跳了几下,轻而易举找到了记忆里的熟悉感。他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谢慎行打开窗帘,外面是宽敞的露台,远处波浪滔滔,可以听到风吹海水声。房间的采风采光都很好,梁楚记得一边翻画册一边晒太阳,有多惬意舒服。

但现在这座房间变成一座冰窖,看得出来经常打扫,但表面还是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因为寒冷,屋里弥漫了阵阵白气。

熊猫哆哆嗦嗦说“怪不得来的时候找不到身体,您就算没死也给冻死了我怀疑有零下几十度。”

梁楚没有回答,床上躺着一个人,就看了一眼,他就用力闭上了眼睛。看到的画面太富有冲击力,他感到愧疚和恐惧。

桌上还放着水,水结了冰,看过的漫画吃了一半的饼干,也都原地不动放着。谢慎行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他穿得单薄,合身的衣服包裹着精瘦的身躯,坐在荆可的身体旁边。

虽然不是最熟悉的人的脸庞,气势却如出一辙,让人窒息的低气压里,梁楚分不清谢慎行和傅则生。两人的形象在脑海里慢慢重合,看到男人这幅模样,原来就不轻松的心情一瞬间冻住了,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发抖。

谢慎行深深呼吸,肺部灌满了冰冷的空气,他很清醒,脸上一片死寂,对着床上人的脸庞,露出很难看的笑容。荆可就像是睡着了,安静安详,谢慎行情不自禁俯下身来,痴痴迷迷亲吻他的嘴唇,和他额头抵着额头。

“小没良心,”谢慎行喊的咬牙切齿。

过了一会,男人发出长长的叹息“可可,我活的很累。”

明明一枪就可以解脱的事情,他却要为了家族责任苦苦煎熬,强撑着再活几年,完成自己的使命。

谢慎行粗糙的指腹抚摸他的脸,艰难的汲取力量,他抓着他的手,把脸埋在他冰凉的手心,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连呼吸声也轻到听不见。高大挺拔的男人像一条遭到主人遗弃的大狗,肩膀轻抖,莫名生出来许多委屈。

就这样,谢慎行像往日的每一天,缓和克制了情绪,他抬起头来,在他额头轻轻的亲吻“可可,再等等我,我很快,就和你团聚了。”

他的内心深处有一头嗜血的猛兽,不容他有片刻松懈,稍不提防立刻会被夺去理智,直想着不管不顾,就这么跟这他去了算了。谢慎行虚弱而沉默,蝼蚁尚且偷生,没人不想好好活着,可活着真难啊,他很疼,疼到需要疗养,荆可是他唯一的止痛药,只有他能救他的命,然而他到死也不会得到救赎。

梁楚看看谢慎行,看看床上冰冻的身体,又看看谢慎行,又看看床上,荆可裸露的皮肤也裹着一层白白的冰霜,梁楚简直以为自己是发霉长毛了。他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团聚是什么意思,荆可都死了,他怎么团聚

他被谢慎行吓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谢慎行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强迫自己冷静,他焦虑烦躁到想摔东西,手边没什么可拿的,梁楚拨了拨熊猫挂在他身上的小爪子,勉强镇定下来,暂时不去想最棘手的谢慎行,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扯出来一根线,低头看着熊猫问“从任务结束到现在,过去多长时间了”

看出来他是真着急,熊猫快速说“催眠里的时间是共通的,我算算多长时间哦贺长东那边是两年还是三年来着,沈云淮那边一年。”

梁楚一时间哑住了“我居然还没有烂掉。”

梁楚左爪吊在梁楚这颗扣子上,打着秋千说“本来就不会烂谢慎行多此一举嘛,怎么就给您冻起来了,不然现在您早就复活了。”

梁楚真想把他抖下去摔个屁股墩“你还好意思说,我还以为是从我走那天开始,接着往下面继续,居然过去这么久了也没人给说一声,现在身体不腐,你觉得科学吗”

熊猫说“科学的您这属于灵魂脱离身体,就是跟植物人差不多嘛,只不过没有脉搏没有心跳,也不会呼吸”

梁楚没什么表情问“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熊猫换了个爪子扒着他,继续挂着荡秋千“区别就是不会腐烂您设身处地想一想,我们也是有难处的嘛,说白了就想做生意,也是管售后的嘛,谁知道有没有跟您这样情况的,事儿没办完,还得再来一趟。褚行那里存着档案呢,当然不能烂,他一向谨慎。”

梁楚长出一口气“你们也不怕我被谢慎行切片研究了。”

谢慎行路过健身室,一边系袖摆的纽扣一边下楼,低着眼睛往门外走去。出了大门,东方有曙光升起,天终于要亮了。

清风徐来,梁楚看到门外一望无际的海滩,果然是从前待过的孤岛。

谢慎行居然还住在这里。

时间尚早,但保镖训练有序,早已准备多时,谢慎行上了船,内室放着热腾腾的早餐,桌上放着今天的早报。梁楚看到桌上放着的是什么,扣子光泽马上比别的纽扣亮了一个度,啊,芝士

梁楚想也不想,离开纽扣投身到装芝士的汤盆里,幸福的不得了,然后看着谢慎行一口一口吃掉他最爱的乳酪。能看不能吃的折磨没有持续多久,谢慎行很快用完早餐,他像是在赶时间,梁楚赶快回到扣子里面待着,传靠岸,谢慎行弃船上车,车里很安静,他打开手提开始处理工作。

梁楚忍不住抬头看,天大亮了,光线充足,谢慎行略略低着头,视觉比之前好一点,除了下颌喉结,还可以看到男人低垂的眉眼。

谢慎行的脸色显而易见的不好,他憔悴了很多,长得本就不善良,因为瘦削,刀削斧凿过的脸部线条显得更加冷硬无情。

七点钟赶到公司,谢慎行的办公室在高层,宽阔敞亮,站在窗前可以俯瞰大半座城市。他有一张很大的办公桌,桌上的东西摆放整齐,梁楚端量四周,装潢布置和主人的性格很相像,板正齐整,他从哪里拿的东西,用完一定会放回原地。

梁楚正好相反,他习惯享受眼前的快乐,用完了随手乱丢,半步路不肯多走,等到再用的时候就抓瞎。

谢慎行非常忙,行程安排得很满,梁楚觉得无聊,附身在谢慎行的水杯上面看他,熊猫靠着他说我渴了,梁楚说你渴着吧。然后看着谢慎行浏览文件并且签字,在他出去开会时,梁楚倾斜身体,歪着杯口倒出来一串小水流,熊猫仰着头接着喝了。

会议冗长,谢慎行一时半刻回不来,熊猫用剩下的水擦了擦脸,抬眼就看到梁楚跑进谢慎行的钢笔里,跟脱鞋似的摘下了笔帽,把自己竖了起来,找了张纸画画写字,大作完成,又把自己变成那张乱糟糟的纸,团起来空投进废纸篓。等到谢慎行回来,梁楚把笔帽扣回脑袋上,继续回到水杯上面待着。

看了一天下来,办公室人进人出,可以看出来谢慎行很信任一个叫谢勤的中年男人。一些机要密件也会给他过目,听一些市场分析投资方向分析利弊。

梁楚心里有异,并且越来越觉得不对,谢氏和傅氏小异大同,他跟在傅则生身边没少听生意经,虽然对经商不感兴趣,可耳濡目染下来,也略知皮毛。尤其被软禁的那段时期,傅则生办公,他躺在沙发上无聊极了,男人也会有意识跟他讲他在做什么。

所以谢慎行信任谢勤不伤大雅,但未免太过于放纵,谢勤权力太大,大有以后上位挂帅的意思。

梁楚心里警觉,和熊猫商量这事,熊猫掏出他的蛋壳,小黑眼睛装模作样地研究“您等等啊,我查查是怎么回事。”

梁楚答应了,抬头看谢慎行。

他看起来十分疲惫,现在没有人,屋里静悄悄的,他捏着鼻梁提神。

过了会儿,熊猫出了一身汗,他用爪子擦了擦,说您动作快点,赶紧的,现在的时间线是四年以后了。您知道谢慎行在做什么吗,他在交待后事。

梁楚怀疑自己听错,差点把水给撒了,睁大眼睛看向座椅上的男人。

谢慎行放下笔,他又开始出神,想到那个孩子软乎乎趴在他胸口睡,谢慎行痛苦拧眉,怀里空落落的,再不会有人填满。他不能有一刻的放松,荆可不肯放过他,他会霸道的占用他所有思绪。

谢慎行对自己的现状很清楚,他的身体和心理都不容乐观,他整夜的失眠,每天靠药物入睡,但仍会在半夜因为失去荆可而惊醒,当他醒来,面对的是比噩梦更可怕的现实。

四年了,他调整不过来,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还能寄望于时间抹平一切吗时间只会让他更迫切的想见到他。

他没什么好运气,对往后的生活完全没有了信心,多么可悲,这条命甚至不是他的。

身为谢家掌舵,手底下一大摊家业等他做主,上上下下多少人仰仗鼻息,等他养活,百年祖业扛在肩上,他不能撒手不管。四年前接手谢家时间不长,位子还没坐稳,花了一些时间铲除异己,这两年他终于可以腾出手脚,为谢家寻找培养合适的继承人。

谢勤能力出挑,正值壮年,再用不了多久,他可以功成退位。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天高云淡,充盈饱满的光线把谢慎行的脸色衬得越发萧索难看,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

梁楚的心狠狠跳了两下,三魂六魄没了一半,他惊慌失措抓了回来,看着男人乌云罩顶的脸,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问熊猫现在怎么办。

熊猫安抚“您别着急啊,谢慎行这不是还没死吗,怎么也得有个十天八天的,够咱们用的了。”

梁楚焦灼问“谢慎行如果的话,会怎么样”

熊猫想了半分钟,说“他死了,这个世界会消失,不过您也别上纲上线了,不是还有后面两个世界吗。”

梁楚在心里说,不行的,那可是谢慎行啊。

他用力呼吸了两口,冷静下来,问“我怎么才能回到身体里面”

熊猫看着他,摸了摸梁楚变成的杯壁“您可千万别冲动,不能随随便便往里面钻,您知道有多冷吗那具身体又冷冻了四年时间,早成实心的了吧,进去以后血液无法流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建议先把冷气关掉,解冻了再附身。”

梁楚听完了觉得棘手,气得偷喝了谢慎行一口水“我要给愁死了,怎么关冷气。”

熊猫说“关掉电源”

因为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岛屿,当然不能和陆地通电,所以岛上有单独的供电设备,还有备份的供电机。但是就算他成功切断电源,密封的卧室一时半会也散不干净冷气,温度不能即时升温,如果没有很快解冻成功,谢慎行回来了,恢复供电怎么办

或者把身体拖出来谢慎行生性多疑,家里虽有保姆,但很明显他更喜欢亲力亲为。二楼平时不会有人踏足,如果他可以把身体从卧室运出来,大概两三个小时就可以融化掉了。

谢慎行白天不在家里,时间绝对够用。

不过

梁楚忧心忡忡“别的先不说,就是那个我要是成功活了,就是诈尸了吧谢慎行被吓死了怎么办”

熊猫同情地说“世界会消失。”

梁楚气愤的锤了一拳杯里的水,水波荡漾,梁楚说“要不然,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

熊猫问“什么预防针”

梁楚操碎了心,说“跟他说我马上要诈尸了,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熊猫搓了搓小爪子,问“怎么说啊您又不能说话。”

梁楚思量片刻,突然拍手道“我可以写字啊”

谢慎行已开始审视卷宗,梁楚斗志昂扬,说“看好了,看我的”

他一头扎进钢笔里,看着谢慎行握笔的虎口,他正在写字,谢慎行的字很漂亮,一手行书气势雄劲,梁楚特别善解人意的等他写完这行字。

做完标注,最后一撇落笔,男人就觉得手里的钢笔不听使唤了,笔尖自己移动,成了精似的,在他写完的字后面画了个句号,又画了个小小的猪头。

谢慎行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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