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五岁吧…过程持久啊…”
“……”你到底是学了多久啊！！！！
清冷少年听着后头的对话，捕捉那调侃戏谑的懒音，渐渐柔了表情…
记忆之门，无声无息的开启…
如篆刻了一句句对话的竹简书页…翻过时…响声如潮…
那也是一个初冬的季节…
七岁大的男孩看着滚到脚边的足球，停下了脚步…
“喂请把球踢过来”
男孩抬头，看到那边空地上挥手示意的一群少年，试了试角度，抬脚…
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了下去…
其实，男孩的球路很精准…只是，对方接的技术不过关，圆形物体猛一弹起，变了方向，落入了不远的树丛…
碰咚…
“嘶”就听里头一声叫唤：“谁啊！谁乱扔垃圾啊！！城管呢！罚款啊罚款！！”
声音粗狂而带着怒意，很是慑人…
那群足球少年吓住，面面相觑后，居然一哄而散，跑得无影无踪…
男孩愣了愣，皱皱眉，想了想…走向那个发声的树丛…
只听撕拉一声，树丛里冒出一个墨发小脑袋，一只小手正揉着泛红的额头，左顾右盼的嘟囔道：“阿勒，这就被吓跑了”
那声音纤细稚嫩，糯糯的…总体来说，有点…厄…懒
男孩愣了愣，又走近两步…
墨发小脑袋听到声响，看过来，惊呼：“啊！居然还有活口！我的功力下降了…”
男孩一顿…见对方用手摸着下巴，沉稳的思索道：“一般看来，这种情况下，被留下了的通常是跑得慢的或者是替死鬼…看他四肢匀称，不像体育不好的…喂，小鬼，你很不合群么”
“……”他不认识他们啊…这样也算不合群么
“啊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不过说来，你真面善啊，我是不是哪里见过你厄…等等，先声明，我没有搭讪的意思…”
“……”什么是搭讪
“…你不太爱说话不好不好，这样容易被欺负啊！过来人的经验告诉我们，一定要培养口头语言能力，不然就无力反击啊…”
“......”反击什么
“…喂，我说，你都没什么话要讲么还是我说的日语，你听不懂”
男孩思索了一瞬，道：“对不起。”
“…哈”
“砸到你了。对不起。”虽然和他没多大关系，但是球是他踢的…
小脑袋愣了愣，忽然咧嘴，从树丛里走出来：“真是敢作敢为啊小鬼”
这是一个墨发清秀的女童，稚嫩的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
男孩看清对方，顿了顿，皱眉…
女童没看到男孩的表情，正抚摸着足球叹气：“其实这也不能怪你，哎，估计是我的人品因素啊，蹲角落里，都会被足球砸到！天理何存啊！”
男孩噎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
女童见男孩没反应，想了想又安慰道：“不过，事物都有双面性，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一球至少把我从偷懒的深渊解救出来了…砸得好啊砸得好…”
男孩垂眸无语…真是奇怪的说辞…
墨发女童见自说自话没回应，很干脆的把球递到少年怀里：“为什么被球砸到的明明是我，却要我来安慰你啊…我是个好人还是这世界颠倒了”
男孩看看球，再看看转身打着哈欠的女童，道：“这不是我的。”
女童没回头的挥手：“哦哦那就给你的同伴吧”
“那些人不是我的同伴。”
“小鬼，不要闹别扭啊”
“我说了不是。”
“好吧好吧，不是不是…”
“球放你那里，他们一会会回来拿的。”
女童看着男孩转身，为难道：“我不会在这里久待，我的战地都是转移的万一人家回来了，球不见了，怎么办”
男孩停住，想了想，转回身：“我等他们回来。”
女童顿住：“你…要待在这里”
男孩抬眸，看着她手里的小提琴，道：“会影响你么”
女童干笑：“随便，随便，不过，和你的足球球技相比，你只要听听我的琴，也许就能找回自信…”
“……”他的足球球技
女童快乐的架上小提琴，慢慢的着，一边絮絮叨叨：“总算有个听众了，老天待我不薄啊…难为我日日对着花草鱼虫演奏，都不给直接反应的…”
“……”能给反应才奇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要小看花草鱼虫，他们的反应虽然间接没有语言，但是具体行为表现的很有说服力的…厄…比如花枯草萎鱼翻虫死什么的…”
“……”
“所以说，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啊”
“……”
“既然你执意聆听，好吧，如果觉得好，请用力鼓掌，如果觉得不好，请大声鼓掌…如果觉得非常好，请保持沉默…”
“……”
在男孩研究好与不好的差别时…魔音响起…刺啦格勒…不成曲调…
男孩用强大的自制力忍着掩耳朵的冲动，蹙眉抬头…
忽然…怔住了…
小小的女童，嘴角微微挑起，依旧带着慵懒的暖意，只是眉目间浸透出的，竟是极端的安静认真…仿佛她拉出的，是天籁仙乐，那般慎重小心…
一时间，就像隔绝了一个世界，毫无杂念…
噪声过后…女童放下小提琴，抬头，戏谑的笑了：“哟小鬼，前途不可限量啊！厉害厉害居然没昏过去”
男孩怔怔的看着放下的乐器，这才发现，拿着乐器的那双小手上，有多处的裂痕…那是弦留下的伤口，隐隐泛红…
女童顺着男孩的目光，笑着握拳掩住：“这是勋章啊不示众的”
男孩抬头，看着女童：“这是…你的梦想么”
“哈”女童一怔，轻笑：“梦想…是什么”
男孩认真道：“梦想，就是你想要做的事情。”
“哦！”女童摸摸小提琴：“那么这个…就不是梦想…”
女童看着男孩疑惑的表情，摸摸下巴：“不过是实现一些事情必须经历的过程…”
“一些事情”
“啊，就比如，需要尽全力的时候，如果不干，就会后悔一辈子的事…”
男孩蹙眉，慢慢思考…
“其实啊，我觉得，我还是用嘴巴能哼出比这个好听的音乐…”女童揉揉鼻子，咕哝着：“要听么当补偿你的耳朵…”
“……”
“你奉行沉默是金么”
“……”
“好吧，你已经回答我了…”
女童半倚着树边，深呼吸…音符慢慢从口中飘出…俨然像是琴弦发出的声音…聚成甜蜜而幸福的曲调…清吟山间清泉，缓流林中小溪…美好而清新…
当调子收尾时，女童看着愣愣的男孩，得意的笑：“这个就是刚才拉琴的那首曲子…所以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小鬼喂，给个反应，笑一个厄…等等，这口气不对…像是调戏…”
男孩又噎住，终于皱眉，义正言辞的抗议：“别叫我小鬼！”
“诶”
“我七岁了。”
“哈”
“你不会比我大。”
“厄…”
“所以别叫我小鬼！”
“我说，这不过是一个称呼吧，表示亲切…好吧好吧…小鬼…厄…别瞪别瞪，那么我叫你什么”
男孩刚要开口…
却见女童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着远处，慢慢后退…
“糟糕…又得换阵地了…喂，小鬼，看在我们浅交一场的情分上，给你点建议…呐呐…你长得很好啊，虽然你都没笑脸的，不过如果绽开笑容，一定很迷人所以不要轻易对怪叔叔怪阿姨笑哦小心被拐走哦”
“啊还有”女童凑近听怔的男孩，笑道：“古人云，孰能生巧啊，也许你多砸几个人，球技就会提高了，记得砸像我这样好说话的人…厄…当然，这种意见仅供参考加油了，足球小鬼”
那一笑，温暖随意如天边浮云，飘渺不定…
男孩蠕蠕嘴唇，敛眸哑口…
他还没告诉她，他不踢足球，他的梦想是网球…
他还想告诉她，他不是小鬼，他的名字…叫手冢国光…
他还要问问她，她的名字…是什么
可惜，那浮云早已飘散…捉之不及…
清风吹来，茶香飘逝…晕散了这场鸡同鸭讲的初遇…年少而朦胧…
从模糊到清晰，仿佛一层层揭开岁月的面纱，多年前那个女童的样貌渐渐明朗，和如今的这个懒样少女重合…而那年的那个男孩，已然清冷如波…
很多年后，少年联系起那札幌的傍晚余晖，再忆起一上一下一墙头，某人以为是初遇的那个明媚而清朗的校园清晨…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缘分…
如果匆匆一瞥的初遇都可以给人留下了片刻的回忆，那么，这个人必然能上心，天涯海角，若有幸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从此，这个人的身影就深切的融化在一个人的记忆中，再难抹去…
故而，斯年，青学九月，手冢国光，年十六，于校园墙边，再遇懒娃…虽无意沉沦，却不可自控，从此，纠葛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