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童佳陆北霆一起带着孩子回娘家。
“今天吃了饭去你姥姥家走一趟, 她一直盼着见见两个重外孙。”
童佳姥姥家是本地的, 后来舅舅工作调任到外地,姥姥姥爷跟跟着去了, 平常家里人都不在, 只有过年的时节才会回老家。
这时候的人乡土意识很浓, 过年祭祖是天大的事,因此舅舅带着一家老小回来过年了。
“行啊,那我跟北霆先去街上买点东西。”
过年上门总不好空着手去,何况那是姥姥家,总要更加亲厚些才对。
“不用买,到时候把你们带来的烟酒带着, 还有从松市带回来的海参, 这两天别人来拜年都是带着礼上门的,你看看堂屋里, 柜子都快放不下了。”
好些水果、点心还有麦乳精、罐头,他们上了年纪的人根本不爱吃这些小零食, 一天三顿饭吃饱就行了。蒋玉兰已经打算等童佳回去就让她把这些东西都带着, 放家里也是占地方,放到过期更浪费。
“其他的可以带,烟酒不行,这是我们特意给爸买的,市面上买不到呢。”
特供茅台,特供熊猫, 陆北霆为了孝敬陆延胜和童之闵找朋友拿的。
“那行,知道你们孝顺,看把你爸高兴的。”
童之闵正带着两个外孙玩警察捉小偷的游戏,两人拿着玩具枪,“突突突”的朝童之闵打,童之闵为了配合他们,还装作自己被击倒的样子,“嗷嗷”的叫两声。
沿着胡同小路往街上走,路上遇到邻居,童佳虽然不大认识,但对方只要喊了她的名字,她就按照对方的年龄层喊“婶婶”、“叔叔”这些,倒也没出什么错。
今天年初二,童佳本来以为商场会没人,没想到竟然还开着。
“就买烟酒吧,我看家里东西确实挺多的,烟酒买最好的。最好的烟就是中华,酒选的茅台。这种市面上卖的没有特供的好,年份啊原料啊还是有些区别的。”
“老板,帮忙算一下这里多少钱。”
五条中华,六瓶茅台,六瓶就是一箱。
八十年代物价由国家定价,一瓶茅台七块钱,一包中华六毛,他们买了这些东西共花费七十二元。
“你带钱了吗”
付钱的时候童佳转头问陆北霆,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把兜里的钱掏出来,几张大团结,几张百元大钞,他取了一张一百块的拿给了营业员。
“咱们就买两条烟,两瓶酒吧,意思一下就行了,我爸不挑剔这些的。”
正当童佳他们付了钱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来了一对年轻小夫妻,他们也是来买烟酒的,不过他们要的不是中华茅台,而是比中华次一点的牡丹,五毛三一包,酒是剑南春,四块钱一瓶。
童佳转身时,钱达明看了个正着,原来他去年年底新婚,今天是陪着新媳妇回娘家的。
他情绪有些激动,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眼前的人她化成灰都认识,是他日思夜想万分憎恨的女人,为了她,自己失去了铁饭碗,找工作四处碰壁,后来好容易找了个工厂的工作。
他妈为他哭瞎了眼,去年让他一定要结婚,否则她就是死也不能闭眼,这才找了同一个工厂的女工陈晓丽。
钱达明脸色发青呼吸急促,陈晓丽看到了,以为他是犯了什么病。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童佳头都没回,跟手捧纸箱的陆北霆一起出了商场。
钱达明跟着童佳的脚步转头,看着她长发及腰,踩着五寸高的细高跟袅袅远去,他赤红着双眼,对她又爱又恨。
“你干什么盯着人家看,觉得人家好看是吧”
陈晓丽觉得丈夫不大正常,本来以为是犯了什么病症,有些吓人,谁知道他一直盯着人家小媳妇看,那媳妇长了一张狐媚子脸,腰细的很,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勾的一路上不少男人回头看她。
“钱达明你什么意思啊今天陪我回娘家,你怎么能盯着别的女人看呢,那种女人一看就不是个好的,有什么好看的”
陈晓丽急的都快哭了,这叫什么呀,要不是自己家里穷,她低下有几个兄弟还没长大成人,很多人家介意自己以后补贴娘家,自己至于找钱达明嘛。
她推了钱达明几下,钱达明还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陈晓丽看了看周围,总觉得别人都在嘲笑自己,也嫌钱达明给自己丢人,捂着脸哭着跑远了。
另一边,童佳挽着陆北霆的胳膊往回走,她根本就没注意到钱达明站在旁边,就是看到了也认不出来,至于见过钱达明大头照的陆北霆也没在意,钱达明现在变化太大,以前一副文质彬彬极有自信的样子,而现在呢,头发长到遮眼,皮肤发黑,身上的锐气和骄傲早就被现实磨平,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者,泯灭众人矣。
在娘家吃了饭一家人带着孩子去了娘舅家,童佳的姥姥姥爷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走路需要借助于拐杖,看到外孙女带着外孙女婿,还有两个曾外孙,两人笑的眼睛挤在了一处。
“这就是你那两个乖孙吧”
姥姥拉着昊昊军军的手,从兜里抓了两把糖放在孩子手里。
这几天家里的糖太多,昊昊军军也知道挑剔了,看到颜色鲜艳的糖果才感兴趣,刚好姥姥给的糖都是红的黄的绿的外包装,两人低着头摸糖,不会拆糖纸,连着糖纸往嘴里送,透着糖纸舔些甜味,叭叭的长着小嘴,冲着人眯眼笑。
“哎呦,这两孩子可真着人疼,要是咱家的多好啊。”
童佳的舅妈是个心宽体胖的中年女人,说话声音洪亮,笑起来声音也非常爽朗,他一说话,昊昊军军都看着她,眼睛瞪的又圆又大,好像不明白怎么有人说话的声音比别人大那么多。
“来,让舅姥姥抱抱,没见过舅姥姥呢吧,舅姥姥给你们拿小橘子吃。”
“坐吧,都别站着说话,北霆从结婚后我这还是第一次见。”
陆北霆笑着给舅舅让了根烟。
“部队太忙,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回。”
他刮了根火柴给舅舅点上了烟。
“是啊,大家都忙,我也是一年到头过年回来一次。去年童佳生孩子,我们心里火火的想去看,可时间不允许,咱们国家太大了,一南一北实在是远,姥姥姥爷来来回回的坐火车吃不消,这才没去,可他们心里惦记着呢,今天知道你们回来过年,跟我说了好多次,让我打电话,一定让你们带孩子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