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提到钱,就又引起新一轮争吵。
姚老太这些年掌控这个大家庭,钱都攥在她手里,估计除了老两口,别人也不清楚到底攒了多少钱。
然而儿子儿媳哪个也不傻,精着呢,每年生产队结算,家庭收入都摆在那儿,不清楚具体多少,心里却也大致有个数目。
结果老太婆说,家根底就只有一百二十块钱了。
老大老二两家马上就嚷起来。算上姚志华,十五口人的大家庭,九个大人干活,半大孩子们也能帮忙干活了,年年跟生产队结算,分钱分粮食,年年也不是超支户,姚志华以前工资也都上交了,家里平时还卖鸡蛋、卖猪,日子过得那么抠门,咸菜都不舍得多吃,这么多年下来,怎么可能只有一百二十块
哄鬼呢!
姚老太则赌咒发誓地叫骂,说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养活一大家子十几张嘴,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平时人情往来,哪儿不花钱
“娘,拉倒吧。”姚志国说,“咱家这边八间房子,六间是爷爷那一辈就建起来的,剩下这边两间,后头三间,是我爹年轻那会儿,我们兄弟几个都还没娶媳妇,自家人出力出工建起来的,自家打的土坯,也就买了点茅草。”
姚老太说:“本来还多一些,这不是刚刚让老三家的要去一百吗”
把火往她身上引呢。
江满扶着肚子,慢条斯理地:“我是要了一百块,我看病住院用的,没分家我看病住院当然跟公中要钱。另外你当着大家赶紧说说清楚,为啥就答应给我一百块钱我可以不要的,我还给你,我们现在去派出所。”
姚老太立刻就像漏气的气球,瘪了。
闹来闹去,闹得队长叔不耐烦了,喝斥姚老头别耍小聪明,别把三个儿子都弄寒心了。
队长叔说:“三个儿子都寒了心,等你老了病了指望谁呢。你家再这么下去,我可不管了。”
姚老头只好去骂姚老太,到最后姚老太不甘不愿地拿出两百七十块钱,委屈心疼地直抽抽。
老大老二还是不太信,总觉得应该还多,可姚老太咬死口没了,赌咒发誓,闹来闹去也没再闹出来。
这年头农村穷,只混个温饱,姚老太攒下这些钱,已经让很多人咋舌了,毕竟都是她死抠死抠攒下来的。老大老二两家就算还有怀疑,也只好接受了。
连大带小,算上姚志华,一大家子统共十五口人,一口人十八块。乡村惯例,也没法分得再细了。老大一家分到了一百零八块,数钱的时候嘴角都在笑。
眼看着分家顺利,姚老太又生出幺蛾子了,说钱不能给江满。
“这是分给我儿子的钱,我先给管着,等老三回来我亲手交给他。”
“这话是你说的。”江满笑笑跟队长叔说,“队长叔,你可都看见了,儿媳妇根本不当人。姚志华不在家,我眼看着要生了,这是想让我跟孩子活活饿死呢。”
老队长厌烦地掀了掀眼皮,没说姚老太,却数落姚老头:“老姚头,你看看你这个家弄的,还嫌不够丢人呀。”
“给她!”姚老头冲姚老太一声怒喝,“你还嫌不够丢人呀。”
江满接过分到的三十六块钱,嘴角一弯,扶着肚子转身回自己屋去。
分完家,老二一家第二天就开始拉院墙。老宅一排八间房子,他们四口人,住了最东头的三间,两口子都能干,有力气,第二天早晨就上山放炮打石头,说要从当中砌一道墙,跟老头老太隔开,自家独门独院,就安生多了。
原先八间房子的大院子,厨房靠着东墙,猪圈靠着西墙,江满这边有个猪圈,刚分开家,厨房和围墙一下两下建不起来,大家分开吃饭,临时却还得共用一个厨房。也就是说,江满还得去姚志军那边用厨房。
她分到了三只母鸡,母鸡们也不知道分家了呀,一早晨照旧在老鸡窝下蛋。江满早起去看,也不管哪个蛋是哪个鸡下的,先捡了三个鸡蛋回去。
她留意着大门,瞥见姚大嫂进来薅葱摘菜了,就自顾自端着一小笊篱小青菜,去厨房给自己做鸡蛋面疙瘩。
姚二嫂也在厨房忙碌,两个女儿姚招娣、姚领娣蹲在厨房门口择菜。江满走到门口,喜爱地摸摸两个小姑娘的头,便笑吟吟进去,找姚二嫂说话聊天。
她琢磨着,老二家砌墙,她眼下又没力气砌墙,跟姚老太一个院子别扭。再说早晚要跟姚志华离婚的,离了婚,她还能继续住在姚家的这两间房子里
所以,她得把这两间房子再“卖”给姚家人,想法子搬出去住个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