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若再猜猜”
唐慎闭上了嘴,沉思许久。
右相府附近的兵刃相见已然结束,一切又归于宁静。
“叔祖不同于我,您在朝中布局多年,何处都有值得信赖的人。或许是从今夜五城兵马司的调动,从京郊军营的将兵来往,从御林军中得出的结论”顿了顿,唐慎迟疑片刻,问道“但既然叔祖早已知晓,那必然还会有其他人知晓。陛下重病不醒,如今能阻拦这场宫变的唯有两位皇子。二皇子逼宫,四皇子、五皇子进宫去救”
唐慎的声音戛然而止。
王诠望着满桌的菜色,温和笑道“觉出不对了”
“叔祖是大宋的股肱之臣,如若您早早知晓此事,定然不会看它就如此发生。除了您,纪相也肯定是知晓的,他也绝不会坐看一切。所以能让您作壁上观,眼睁睁见着两位皇子与二皇子刀剑交加的人”
唐慎忽然闭了口,不再吭声。
王诠放下茶盏,长叹道“一年前子丰与我说,他也看不透,但他只道,相信那个人。常言道,三个臭皮匠顶得一个诸葛亮,然而这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这大宋朝堂上下,谁又比得上那位呢”
唐慎“可是一切是为何啊。”
“为何你想知晓,我想知晓,子丰也想知晓。然而除了那人自己,谁都不知晓啊”
盛京城中,兵荒马乱。
官员们纷纷裹着衣服起了身,一个个在书房中瑟瑟发抖,不知该如何是好。
左丞陈凌海听闻二皇子造反一事,当即变了脸色“怎能如此”五皇子赵基派人来请他,他犹豫片刻,长长叹气“说我病了,关门不见客。”
右丞徐毖更是有趣。
早在昨日,徐毖便离开盛京,到北直隶的农庄里游乐。正好是过年时节,官员们的休沐日,谁都不知道徐毖竟然不在京中。
而左相纪翁集的门前,赵敬和赵基的人马也都在两侧等着。
左相府大门紧闭,府中一片漆黑,寂静无声。没人去应这些将兵的敲门声,但这些将兵也不肯走,就在门外守着。
左相府的西北角,一处简陋荒僻的院子里,一盏油灯微微地亮着,照亮不大的房间。
谁都猜不到,这里竟然是纪翁集的书房。
屋中只有一盏油灯,左相夫妻二人相对坐在桌子的两侧,就着这小小的灯光,一个低头缝制衣裳,一个拿笔写字。
纪老夫人将衣袖缝补好,她抬起头,看清纪相纸上写的字。她喉间一滞,过了会儿,她轻声说道“都这般晚了,还不睡么。”
纪相如若初醒,他抬起头,看向老妻“夫人累了”
如今早已过了子时,两人都是一把老骨头,如何能不累。
但纪老夫人笑了笑,不曾开口。
纪翁集低下头,看向自己写的字,他目光一停,骤然无言。
只见那一整面的宣纸上,写的密密麻麻的只有一个字
“赵”。
纪翁集后仰着靠在椅背上,望着这满纸的“赵”字,他指着这个字,对老妻说道“夫人说,我写的是什么字呢”
“瞧着是个赵字。”
“是个赵字,是谁的赵字。是赵尚,赵敬,赵基不能是赵敖。或许是赵辅”
纪老夫人脸色一变,她虽是深闺妇人,但也知道赵辅是当今圣上的名讳。
“相公”
“还是赵璿”
蓦然,纪翁集站起身,去拿衣裳。纪老夫人急忙跟了过去“这是要作甚”
纪相笑道“屋外有人敲门,夫人未听见吗”
纪老夫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听得到这一夜满城的厮杀声。她红了眼眶,埋怨道“可就不能不出去么。”一边说着,她一边为纪翁集穿理衣裳。
“能,又不能。”
“诶”
纪翁集朗声一笑,扶起夫人粗糙的双手,声音温柔“这五十多年来,辛苦夫人了。盛京的日子是不好过的,为夫记得,家中还有一些田亩。”
纪老夫人“你说起这个作甚。”
“只是想起来罢了。”
纪老夫人亲自送纪相出门,眼见他要打开大门,她忍不住又道“当真一定要出去”
纪相认真地凝视妻子“当真,一定。”
“为何”
纪相畅快地笑道“不在眼前也就罢了,既然在了眼前,如何能见它再来一次”
下一刻,纪相开了府门,四皇子赵敬和五皇子赵基的人马都在府外等候多时,纪翁集突然出现,他们谁都没反应过来。
纪相穿着一身深红官袍,他放眼一望,不怒自威“进宫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