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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红莲之一

石门在头顶缓缓关闭,将议论隔绝门外,林故渊回头看向谢离,只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林故渊太熟悉他了,只看眼神,就猜到他定是在心里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偏是此刻扮成个粗老笨重的方脸大汉,那点阴冷笑容和蠢笨面孔就显得极不协调,谢离见他盯着自己,敛住笑意,朝前一指:“走,跟上。”

甬道里传声极佳,能清晰听见温酒酒的杖头银环哗啦作响,林故渊跟随谢离,远远听着逆水堂的动静,一路不知穿过多少气势磅礴的拱门,不知绕过多少错综复杂的岔口,只觉晕头转向。

他其实存着私心,想暗地里记住些总坛的密道机关,但密道极幽长且四通八达,一个岔口延伸出四五条通路,每一条通路又都连通岔口,墙体阴冷湿滑,两侧排布着好些石俑、石马、壁刻、青铜兽首等殉葬物事,那俑人栩栩如生,乌黑光滑,眼珠似是会动一般——人走到哪里,石俑的眼睛就盯到哪里。

硬背了一段还是败下阵来,他在心里暗暗惊叹,心说单单密道已如此庞大复杂,脚下整座山怕都是空的。

密道幽深,回声甚大,跟了好一阵子,密道深处忽然亮起重重火光,火舌舔着墙壁,照的墙砖红彤彤一片,队伍在甬道转角一甩尾巴,消失在一团暖橙色光晕里,原来密道已经到了头。

林故渊刚想跟上,谢离将他大力往回一拽,摇头道:“前面是不积堂正殿,红莲就在里面,你我这么大摇大摆走进去,当场就被捉了。”

林故渊背贴墙壁,竖着耳朵留意各处动静,生怕甬道的哪个岔口突然冒出人来,也略略有些紧张的情绪:“跟到这里了,如何是好?”

谢离道:“你跟我来,我知道有条密道能绕到不积堂教主座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只是好些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被堵死了没有……”

林故渊疑心大起:“这你也知道?”

谢离摸着脸颊,心虚地躲开他的注视,嘿嘿笑起来:“还不是易临风那家伙,每回喝酒必拖上我,喝多了议事必迟到,怕被守卫逮着,瞎打乱撞找到那么条通道……也不知道那厮怎么就当上堂主了,怪不得我天邪令每况愈下呢,顽皮,太顽皮!”

说罢再不理他,慢慢退回到黑黢黢的走廊深处,调转方向猫着腰飞快奔跑,半路往岔道里一钻,一连拐过好几道弯儿,惊喜道:“是这儿!”谢离观察甬道变化,往一段狭窄逼仄的死胡同深处走去,蹲在密道尽头,仔仔细细摆弄墙角一尊千手观音像,摸索一阵,道:“糟了,是给封住了。”

借着暗淡火光,只见那观音像已成了黑乎乎一团麻铁疙瘩,身上的彩漆都已剥离干净,眉眼甚为诡异。谢离道;“我再试试……”说罢运气于掌,缓缓施力,只听一阵咳咳啦啦的土裂声,灰尘簌簌落了一地,那观音机括启动,竟缓缓移到一边,露出一个狗洞大小的方形洞口。

谢离轻轻拍去掌上灰尘,回头笑道:“太好了,只是外边封了,里边没填起来,估摸那头也一样。”

林故渊立在一旁,等着他折腾,谢离指着那洞口,得意道:“少侠先进,不是我吹嘘,有了这条密道,总坛没有咱们哥俩去不了的地方。”

里面是密不透风的黑,空气窒闷难闻,浮荡着浓郁的腐败之气。两人一路匍匐,鼻中塞满了灰尘苔藓,只想狠狠打一串喷嚏,在快窒息时密道终于到了头,林故渊在谢离指引下打开另一头的机关,移开一条缝隙,金的光霎时涌了进来,刺得他双眼发疼,眼前盛大的景象几乎将他惊得忘了呼吸。

那密道出口开在半空中,向下俯瞰,整间大殿情形尽收眼底。

那大殿已不能称之为殿,其规模之宏伟堪比帝王皇宫,玄宫掏山而建,主殿呈圆形,顶高十丈有余,黑石铺地,金砖漫顶,四面八方岩壁裸|露,劈山开凿大大小小数百尊神佛巨相,塑像大多开脸凶恶,青面獠牙,怒目生威,持法器驱赶八方邪祟。

他们所处位置,正好在一座大佛像的颈窝里,佛像斜对宫门方向,单掌向前,做“施无畏印”,因殿内火光灼灼,暗处更为幽深,正好藏行匿影——便是有人硬眯着眼睛往这边看,也难以看出佛像阴影里开着一个小小洞口,洞里乾坤竟还藏了两个人。

殿内灯奴、火把足有千数之多,熊熊焰光将整间玄宫映得明如白昼,探头一看,只见地宫正中是一座约五丈见方的青铜神台,拔地而起,甚为平坦,上面密匝匝铸满异兽、猛禽、符咒、金文等图腾,深浅纵横,沟沟壑壑,两侧各有悬梯与地面相连。

中间一张宽大的青铜座椅,铺雪白狐皮,一名红衣男子闭目独坐,右半边脸戴一张寒光锃亮的精铁面具,疲累不堪似的用手撑着额头,因离得太远,男子又半低着头,一时看不清长相。

只见衣红如火,白裘如雪,发黑如漆,甚为好看。

林故渊藏身暗处,静静打量那红衣人,心中问道:这就是魔教的红莲么?这就是搅得武林风云乍起,武林同道无不欲生啖其血肉,人人得以诛之的魔教右掌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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