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故渊默默不语,望向窗外街市,目光悠远凄惶。谢离道:“嘴硬心软,活该。”
林故渊道:“只盼那蛊毒早日解开,我能将心法堂堂正正送归少林,也了却你我之间这场冤孽。”
他将此事前倾后果略一梳理,总觉得哪里不对,问道:“谢离,你有没有察觉,泰山派带头要与我师门理论一事太过蹊跷?”
谢离道:“说来听听。”林故渊皱眉道:“他们一口咬定我背叛师门,串通魔教盗取了少林心法,必然认定了那心法已落入魔教之手,他不去想办法与业火堂纠缠,偏放话出来向昆仑山施压,是为何意?少林、全真、丐帮都未发话,武林中何时轮到他们主持公道了?”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已是心惊肉跳,谢离道:“是了,江湖上飞短流长从来断绝,只听话里内容,必然被绕进去,不如跳出局限,听听闲话因何而生、为何而起,往往比判断对错要清楚明白的多。”
林故渊双目灼然有光,望向谢离:“侠义道都以为我勾结魔教,知晓心法不在魔教手中的,只有你我和红莲本人,红莲一心要夺这菩提心法,若是他放出话来引我们露面,再借机出手,一切都说得通了。但若真是他在暗中撺掇,泰山派如此一闹,倒是给魔教凭添诸多助力,若说是无意,可泰山派强出头实在蹊跷,若说是有心……”他想起达摩殿中泰山派一众弟子对他百般为难,心头忽然一冷,道,“难道他们也……”
窗外树影萧萧,两人皆是无言,恰逢夕阳西下,落日余晖铺开一桌辉煌流光,谢离对他的一番猜测不置可否,盯着他微微一笑:“临危不乱,有名士之风。”手指在桌上叩叩敲击几声,“泰山派那个周誉青,不像什么好东西。”
两人压低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不觉天色渐晚,林故渊忆起孟焦夜晚发作为多,不敢在外久留,一面忖度如何能为师门报信,一面唤了店小二会账,刚待起身,只听街市忽然吵吵嚷嚷,窗外人影四处奔走,朝外一看,街上不知何时来了好多官兵,横冲直撞的到处抓人,一时犬吠人叫,车轮碌碌闹成一片,如风卷残云,卖菜的、杂耍的都赶着收摊,谢离扳着窗格向外张望,脸色一沉:“关窗,快走。”
话音刚落,茶馆大门砰的被人推开,一大股官兵涌进大堂,闹哄哄的散开搜查,店小二怕砸了店子,赶忙上前迎客,满脸堆笑:“官爷,各位官爷来壶什么茶?”领头的官差腆着个胖大肚子,抓住领子将他一把提起,向茶馆环视一圈,粗声大气道:“有没有见过一个长相极俊的白面小生,一个满脸疤瘤、长相奇丑的老头?那小爷们腰里配剑,老头赤手空拳。”
说完一努嘴,一名官兵走上前来,刷的展开一张三尺见方的画像,“给我仔细想明白了,敢说一句假话,就去大牢里呆着吧!”
上面画的却是一左一右两张男子人像,左边男子容貌俊雅清隽,右边人像形容丑陋,可不就是林故渊和易容后的谢离两人?所幸画像粗制滥造,神大于形,林故渊一张标致面孔,被画的如个墨汁淋漓的鸡蛋,谢离那画像更不必说,他俩朝官兵手中画像匆匆瞥去一眼,想笑又不敢笑,谢离轻声嘀咕:“怎么招惹了官府的人?”那胖大官兵的目光恰恰扫视而过,两人深深低头,再不发一声。
那店小二听见“大牢”俩字,全身瑟瑟发抖,没没没了半天,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那胖大官兵不耐烦的把他往旁边一拨,带人亲自挨桌儿查验,看见上年纪的便掰起下巴,照着画像仔细比对,兜转一圈儿,视线停在方才大发议论的那大帮江湖人身上,大声吆喝:“喂,你们是什么人!过来,都过来站好,说你们呢,装什么死!”
他态度嚣张,语气极冲,江湖人一向藐视权贵,哪里怕他?中间那赤红脸膛的汉子使手往桌上重重一拍,盘子茶盏跳飞出去,摔个粉碎。旁边七八个汉子同时站起,纷纷道:“我们好端端吃茶,犯了什么法”
那官兵气得大骂:“狗东西!”
茶馆一时兵荒马乱,谢离在林故渊后背轻轻一压:“走。”
两人脚底抹油,趁乱溜出门去,街上也是乱哄哄的,老百姓怕招惹事端,全在逃跑,官兵衙役满大街张贴告示,咣咣咣的敲锣,高声吆喝:“都来看看,都来看看,有谁见过画上的匪徒的,举报线索重重有赏!”那老百姓听见与己无关,又慢慢聚拢回来,三五成群对着墙上画像指指点点。
谢离之前胡混了好几天,把四围道路摸了个清清楚楚,带着林故渊七绕八绕甩开官兵,拐进一条僻静小巷,并肩加快步速,眼看巷口亮光已近在咫尺,突然从对面拐进来两个官差,一样穿褐色甲胄,背负□□,与谢、林两人相向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