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拍了拍膝头尘土,跳出树丛,林故渊跟在他身后,两人昂首站在一处,那七八名青袍男子看见他俩,起先只以为是在此集结的寻常同道,又见两人不着天邪令衣袍,只是平常江湖打扮,再观其相貌,一概不认识,便面露诧异:“你们是哪一堂的?”
林故渊于魔教不甚了解,怕信口胡扯露了破绽,只拿眼望向谢离,谢离神情冷峻,缓缓走上前去,明明戴着一张肿胀怪异的面具,容貌丑陋不堪,气度却甚是威严,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令牌,朝那几人眼前一晃,淡淡道:“哪一堂都不是,我是陌尘君的人,请诸位让路。”
不知是陌尘君三字,还是谢离手中令牌作用,那几个人呀了一声,眼中浮现出畏惧神色,六七双眼睛皆看向其中一人,那人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我们奉欧阳堂主命令守在此处,没有信号,不准任何人上山,不知右掌教他老人家有何吩咐?”
谢离双手负于背后,倨傲道:“陌尘君有何吩咐,你们也配问吗?”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道不敢不敢,谢离冷笑道:“欧阳啸日这厮胆子越发肥了,连右掌教之令都敢违抗,我看你们是要步易临风的后尘!好,我们便不上山了,等陌尘君追问是谁误了事,看那老东西肯不肯替你们遮掩!”
几人听见青木堂堂主易临风的名字,脸色已然大变,又听他言辞里没把业火堂堂主欧阳啸日半分瞧在眼里,更信了大半。他们魔教中人于生杀之事甚为随意,几人生怕信还没送到,已经被谢离当场处决,纷纷退至一旁,让出上山之路。
谢离点点头,缓步走上石阶,林故渊跟在他身后,刚迈两步,方才说话之人朝他上下打量一番,目光聚集在他手中佩剑,眼中疑云再起,小心问道:“这位……也是陌尘君属下?不知是何名号?”
林故渊本人倒无甚破绽,只是手中朔风剑通体素白,镂刻雕花极为华丽,与魔教常用之物无一分相似。他不善伪装,心中打鼓,但他平素不苟言笑,性情偏于凉薄,倒也不露怯懦心虚之色,右手却不知不觉紧按剑柄,随时预备不测。
谢离看他一眼,冷冷道:“孤山雪庐主人身体不好,不常在令中走动,你们不认识也是自然。”
林故渊从未听说过什么雪庐主人,此时无法发问,只好顺他“身体不好”的说辞随机应变,驱散丹田内力,四肢放松,似是弱不禁风,薄薄的眼皮一抬,用眼风扫向眼前众人,轻道:“让开。”
他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涟漪,眼风却极凌厉,那几个魔教大惊失色,纷纷躬身行礼:“梅公子。”说完各自退避,谢离点一点头,道:“还算机灵。”
接着往一侧退避,示意林故渊先走,林故渊也不推辞,按捺心中种种疑惑,缓缓踏上石阶,待转过一道拐角,彻底脱离了那群魔教弟子的视线,便甩开步子,一路发足狂奔。谢离与他同行,略微落后一拳间隔,林故渊气息匀定,边跑边问:“孤山雪庐主人是谁?”
谢离噗嗤一笑,道:“是一医术高明的隐士。”接着斜睨林故渊:“若有机会,我引荐他与你认识,别说,你们还真有几分相像。”
林故渊脚步不停,面露厌恶之色,道:“罢了,一个你已如此难缠,真当我有兴趣与你们天邪令长相厮守吗?”
两人足下生风,踏着长满滑腻青苔的古旧石阶,不多时便到了藏经塔院外。
藏经塔为一七层佛塔,因空境峰地势极高,从寺中眺望犹不觉的,走至近处才知佛塔巍峨雄伟,每层皆是金黄琉璃铺顶,夕阳西沉时便金光万丈,景色极其壮丽,外墙涂以朱红大漆,画栋雕栏,塔顶供奉佛祖舍利,每日有专人清扫维护,塔中有经书万卷,浩如烟海,佛塔正门挂一牌匾,上书四金色大字:无上菩提。
四下一丝声息也无,院落荒僻肃杀,林故渊远远望向那朱红院墙,心中隐隐感觉不安,三步并作两步跑进院中,只见满院落叶无人清扫,佛塔大门敞开,屋内一片昏沉,十二名守塔罗汉一字排开,以相同姿势盘腿坐在殿中,身体向外,低头一言不发,情景甚是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