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升衣战”的讨论并没有止息,昆仑派门规甚严,气氛刻板严肃,自上而下的不苟言笑,这些年轻小弟子早就憋坏了。
玉虚掌门知道这一重原委,因此虽三番两次的强调秩序,也不真的追究。
“升衣战”是昆仑派的大事,为了本次比试,早在数月之前,各殿都已打扫一新,四位掌门师兄弟门下数百名弟子一个个摩拳擦掌暗自较劲,你在切磋中领悟了新的剑招,我便要彻夜打坐在内功上精进一筹。
昆仑山地处仙凡交界,昆仑派的大小事务自然都沾着点仙气儿,“升衣战”原本也有个仙气飘飘的脱俗名字,但自从掌门真人撇下昆仑派数千弟子独自云游之后,玉虚、玉清、玉移、玉玄四位代掌门师兄弟共同执掌门派中事,派内就添了许多明争暗斗的烟火气,“升衣战”原本佶屈聱牙的名字就更没人用了。
“升衣战”战如其名,昆仑派以服装颜□□分弟子等阶,刚入派的小弟子跟扫地、倒水的杂役一样皆穿灰色袍服,修习下乘心法,练习剑法和基本拳脚功夫,每日学道,参拜三宝;苦修三年五载——天资差的可能需要数十载,剑术和内功都通过掌门大师兄的考核,便可以穿着镶滚祥云的蓝绸衫,重行拜师礼,分别拜入四位掌门师兄弟门下,修习中乘内功心法。待有所大成,经过推举选拔,便可参加每隔三年一届的初级“升衣战”,赢家可穿绿衣,修习上乘心法,再有所成,才能在高级“升衣战”中,争夺白衣弟子名额。
一身蓝绸衫,足够在昆仑山中走得昂首阔步,而穿上一身绘有八卦图案的墨绿道袍,已是大部分昆仑弟子一生能到达的极限。
白衣是昆仑派弟子可望不可及的梦想。
昆仑自古尚白,想穿一身纯白道袍,仅在绿衣弟子中脱颖而出、一路过关斩将尚且不够,还需四位掌门师兄弟亲自出题试炼选拔、共同点头才有效力,白衣,代表着至高的悟性和无上的潜能,往往“升衣战”举办了数届,十来年弹指一挥,也无一位弟子能够真正通过考核。
今年的赛况与往年却有些不一样了。
是夜,月缺。
昆仑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映着微弱的月光,一条黑影踏过高楼飞扬的檐角,趁着夜色掩映,闪进了林故渊的快雪阁中。
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窗上的灯影晃了一晃,复又悄无声息。
通往快雪阁的小路旁,两名守山小弟子缩着脖子,把脸埋在风毛里抵御寒风,脑袋一点一点的快要盹着了。
小道尽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却是两名踏雪而来的白衣青年,一名高些的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跟在后面的青年右手拎着一只黑漆漆的酒坛子,左手平展展托起一套酒具。守夜的小弟子瞧见那素白道袍,赶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待烛火照清了来客的脸,脸上的恭敬神色更甚,一同低头行礼:“丘山师兄、怀瑾师兄。”
两名青年颔首还了一礼,脚步轻盈直奔快雪阁。
“故渊师弟,来来,开门,快来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近日里让昆仑派上下议论纷纷的主角——林故渊,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快雪阁中,一身朴素的天水碧色布袍,手里拿着一册书,昏灯如豆,跳跃的火光映着极清俊的一张脸,眉眼淡然,清和端肃,没有多余表情。
又等了一阵,那敲门声愈发急促,这才用余光朝书柜背后瞥了一眼,复又把目光移回到书册上,淡淡道:“请进。”
话音未落,那两扇对开木门早等不及似的弹开了,一大串子话跟着飘进来。
“常言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小豆子,今天这么大的喜事,咱们是不是该喝一杯贺贺?你说,我和丘山是不是来得最早的,够意思吧?再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听玉虚叔叔说库房已经在按照你的身量赶制新的道袍,过不了多久就能送……哎、哎呦喂这破门槛……”
喜气洋洋的话霎时被一连串叱骂取代了,原来那拎酒坛子的青年只顾着说话,冷不丁被门槛绊了个踉跄,径直朝前飞了出去,多亏了后面的青年伸出一只手扯住了他的后襟,这才避免连人带酒坛一起摔个大马趴。
林故渊的眼底浮现出一点浅淡的笑,道:“是贺喜,还是来磕头?贺喜倒不必了,要是来磕头,我可以生受着。”
“我去你的吧,自小你这门槛就比我们的要高出一截,说了多少次让你抽空锯了它,就是不听,绊了我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闻怀瑾把酒坛子往桌上一放,从左到右在房内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床榻上,眼睛一亮,一下子忘了方才受窘的事,喜道:“我还眼巴巴的来向你通报消息,原来东西早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