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也要拦我?”关正山怒气不再,眼神平静地望着小儿子,却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平静到让人害怕。
关文杰并未被吓到,他只是额头突突地跳,头疼得厉害。眼下局面压根无解,不管站在谁的立场,都有各自理由,但他没有选择。他不可能安坐在家看着父亲雪夜独自出行,就算今天拦下,也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
略一思索,关文杰当机立断道:“爸,你在家歇着,爷爷那边我去。”
“不可。”
“不许去。”
“不用,我自己去。”
柳庆国、韩雅芬和关正山几乎同时开口阻拦。
柳少希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关文杰冲母亲和柳爷爷摇了摇头,父亲话虽难听,一个个字仿若利剑刺向母亲,理却没错,有些底线必须坚守,一旦跨过,为了活命,以后恐怕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今天关文杰可以放弃爷爷,明天他就可以放弃兄弟姐妹,说不定后天连父母都能不要。
“爸,你身体没我强壮,有我在,哪用得着你出面?”驳完关正山,关文杰又道,“妈、爷爷、少希,你们别担心,家里有绳索,一会出门我绑在腰上,要是绳子静止不动,又没接到我电话通知,那就表明我很大可能被雪埋了,你们使劲拉就是。只要有力可借,凭借我敏捷的身手,想来应该很快就能脱困。”
韩雅芬红着眼眶,张嘴欲再劝,眼角余光扫到一旁黑着一张脸,冷冷望着她的关正山,再看小儿子铁了心要出门,不像是能劝得住的样子,韩雅芬哭着跑回房。
柳庆国叹息一声,也放弃劝说。
“路上小心。”柳少希一边帮关文杰系绳,一边低声叮嘱。
“嗯。”关文杰伸出戴上加厚皮手套的手,悄悄握了握柳少希,随即脚踩滑雪板,拖着一木板物品毅然踏出家门。
柳少希紧随其后,只不过他到门口就停步,双手紧握缆绳,全副武装在门边站定。关正山和柳庆国分立两旁,随时准备支援,就连跑回房的韩雅芬也竖起耳朵仔细留意外边动静。
饶是做了万全准备,留守四人心依旧七上八下。
尤其是关正山,他可以不顾自身安危,但他从未想过让小儿子代替他出门冒险,偏关文杰一句话就堵住他嘴,让他连反驳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关正山面色有些发白,小儿子不出事还好,一旦有个万一,这个家只怕真要散了。但让他就此放弃父亲,他做不到。
一踏出院门,还未完全暴露在风雪之中,头顶有突出的屋檐遮挡,关文杰也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暴风雪威力。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将衣衫吹得猎猎作响,关文杰身形微微打晃,脚上使了点力,方才站稳。
夜里没有路灯照明,本就看不远,暴风雪加持下,能见度就更低,关文杰深吸一口气,毅然走向前方雪海。
柳少希目光紧随关文杰而动,每当他身形不稳,心便揪起,有一次关文杰甚至差点被风雪卷走,他紧张得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好在关文杰见机得快,直接卧倒,这才顺利躲过这波风雪。
再之后,关文杰身影便消失在柳少希视野中,任凭他如何焦急担忧,也无济于事,只能靠关文杰自己抵御恶劣天气。
柳少希虽不清楚过后关文杰都经历了什么,但从绳索偶尔迅速绷紧,然后停滞不动,他正准备拉人时,绳子又重新向前移动就能看出,这一路上关文杰走得有多艰险。
柳少希都如此心惊胆战,身为当事人的关文杰就更不好受。
先不说关文杰不习惯脚踏滑雪板,但不穿又不行,那样太容易陷进雪中,光暴风雪拍打在身上的力量就够他呛。
虽然凭着敏锐直觉和敏捷身手,关文杰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受伤却是难免。再一次被急速掠过的雪团和夹杂在其中的杂物砸到,关文杰疼得龇牙咧嘴,估计身上又青了一大片。
明明两家相距并不远,不过一两百米,关文杰却感觉跟万里长征似的,举步维艰。等他站在爷爷家门口,望着被埋了大半截的门,不由倒吸一口气。
还好他有准备,联系家里报平安后,关文杰从他带来那堆物品中找出一把铁揪,扎进雪堆开始埋头苦干。
等他把堵门的雪全部清理干净,饶是关文杰身强体壮,也累得不轻。
电话打出去许久不见人来,关奶奶已经绝望,了无生气地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望着盖了三床被子依旧冷得直打颤的老伴怔怔发呆。
老两口年纪大了,平日里都是小儿媳送饭过来,自从暴风雪降临,两人便再也没吃过一顿正经饭。前几天还好,随便找一找就能找到吃的,现在就只能勉强喝粥度日,又饿又冷,老头子一下就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