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湾村是大村,丧事自然每年都不少,有时候撞在一起,一年少说几十场,但像今天这样,一天里就十几家挂白幡的绝无仅有,只此一例。
村里几个白事先生忙得不可开交,前脚刚忙完这家,后脚就被下家请去,正准备休息一下,上家又派人来叫。几人不断来回奔波于十几家之间,真正是一刻不得闲,等到初期工序大体完成,人都快累到虚脱。
没办法,即便有关文杰假借卜卦一说通知村里,三湾村已经算是附近情况最好的一个村庄,仅凭本村拥有的白事班子,却也不够用,能请到他们已经算是地利之便,哪还忌讳一人身兼数家?
现在办丧事并不像古时那么讲究,那会不闻笑声是基本,现代却是不可能,灵堂内在哭,灵堂外在笑的比比皆是。
对于这种情况,人们早就习惯,只要不是至亲,没人会说闲话。
今天却截然不同,没谁有心情说笑,从里到外,除了还不知事的小孩子外,其余不是一脸严肃,就是面带凄色。
正好此时,风呼啸着呜呜刮过,似乎连天地都在为其哀鸣。
关文杰和柳少希两人送上礼金,各自上了三炷香之后,没有停留,并肩离开。
来之前,韩雅芬已经告知他们,三奶奶家丧事不大办,晚饭只请自家人和韩雅芬这一辈往上,关文杰这样的小辈意思到就行。
这在以前基本不可能出现,这边风俗如此,村民不管富还是穷,各个都很爱脸面,无论喜事还是丧事,都尽可能办到最好,除非穷得实在叮当响。
而现在,不说停灵时间缩短,连小晏规模都大幅缩小,想必明天中午正席菜色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关文杰心情异常沉重。三奶奶家条件并不差,为人也不小气,这么做只能是担忧以后,未雨绸缪,不敢放开手脚做事。
而且这么做的不光三奶奶家,其他几家也大都如此,除正宴照常,其余能省则省,这对于一惯把丧事看得很重的三湾村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可见未来形势之严峻。
放在以往,这样的做法铁定被人说三道四,此刻却没多少人嘀咕,谁让各家送上的礼金也不丰?
随着丧事结束,村里气氛总算好了一些,不再遍闻哭声。哪想人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闻噩耗。
雪越下越大,没两天就没过大腿。
这么大的雪,三湾村从未有过,照此下去,只怕屋门都得被雪堵住。
各家各户不得不冒着风雪,穿戴严实出门铲雪。
关文杰杵着铁揪站在院外,凝视前方早就看不出路的茫茫白雪,定定出神。
这一瞬,“大雪封山”四字一直在他脑海中徘徊,盘旋不去。
“文杰?”见关文杰半天没动静,柳少希喊道。
关文杰回过神,冲对方笑了笑,随后挥起铁揪开始卖力干活。他有些心疼柳少希,本不想对方跟着他一起清雪,可惜,条件不允许,他只能加快铲雪速度,尽量多干些,以减轻对方负担。
忙活了小半天,总算将院外积雪清理干净,原以为能歇一歇,关文杰一抬头便看到银装素裹的温室,顿觉头大。
比起占地八亩的绿园,院门外那一小块地方又算什么?
“少希,剩下这些交给你,我去清扫屋顶。”思忖片刻,关文杰道。
柳少希皱眉:“所有屋顶都要清理?”
“嗯。”关文杰点了点头,一脸无奈道。他也不想,只是看这情况,不这么做怕是不行。
闻言,柳少希没再阻拦,只叮嘱他小心。
关文杰郑重应下,回小楼爬上屋顶清完雪,便马不停蹄跑去温室铲雪。至于阳台等地方,他暂时没空理会,全交给柳少希慢慢处理。
怎奈绿园和田野中温室加在一块足有近十亩,饶是关文杰力气大,干活快,凭他一个人铲雪也跟不上积雪速度。
很显然,这样下去不行。
关文杰同柳少希商议后,决定请人帮忙,回礼就给他家产的蔬果鱼肉。
“天放,文杰请你去铲雪,完了给菜给肉?”听到这个好消息,周大娘愁容不再,代之以怎么遮都遮不住的笑容。
“嗯,一直干到雪停。”关天放不像母亲那么喜形于色,嘴角却也不自觉上弯。他本以为山林那边不用他看顾后,他就要待在家里无所事事,没想到这么快又来了活。
“那你好好干,你要累了别硬撑,让你爸去替你。”得到确信后,周大娘喜笑颜开。现在大家不怕干脏活累活,就怕没活干。
关天放自无不应。
周大娘顿时乐了,乐过后,她连声吩咐:“快,快,赶紧把路给清出来,省得连绿园都进不去。”
关天放父子俩对视一眼,立即加快手上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