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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真好

几乎是立竿见影的, 马淮动了两下胳膊, 眼睛飞快亮了起来。

看着他的动作,原本几乎不抱希望的柴国轩也霍地抬头,快步过去:“怎么样,不疼了吗?再活动两下试试……”

教练们都喜出望外,转眼把人围成一圈,挨个拉胳膊试力道,压抑着的气氛转眼一扫而空。

“只是暂时止疼的手段,后续还要再处理, 长期理疗康复的。”

叶枝努力从人群里探出脑袋,有始有终地完成着全套治疗过程:“这种手法存在危险性,不能随便找人做,不能做神经密集的部位。我做的一般不会发炎, 还疼的话要再来找我……”

她的声音太轻,早被兴奋的交谈声淹没,说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听见。

小姑娘鼓了鼓脸颊, 很老成地轻轻叹了口气,摸出纸笔蹲下准备写医嘱。

纸垫在膝头, 落笔就有点儿困难。叶枝尽力保证着不把纸戳破,才写了两个字,纯黑色的木盒就被递到了面前。

叶枝眨眨眼睛抬头。

林暮冬托着枪盒, 没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陪她一块儿蹲了下来。

他这样蹲下来,平时很威严的气势就又敛起了大半, 但还是要比她高出不少。宽阔沉静的肩背轻易遮住了闹哄哄的人群,在纸上投下了一片淡淡的影子。

叶枝忍不住弯了下眼睛,把纸垫在枪盒上,又往林暮冬身边挪了挪。

小姑娘没有半点儿防备的心思,两个人蹲得很近,脑袋挨着脑袋,膝盖几乎贴在了一块儿。

林暮冬落下视线,看着她一笔一划写完了医嘱。

叶枝的字也工工整整的,清秀乖巧横平竖直,一眼看过去没有一个字看不懂,一点都不像是医生的处方。

大概是被身边林教练沉默的倾听鼓励,小姑娘难得找到了听众,高高兴兴打开了话匣子,小声地边写边给他念叨:“像这种伤病,基本都是肌肉收缩功能单一反复导致的,更严重的就要手术了,平时注意拉伸按摩就会好很多……”

她的嗓音温糯,一点儿也不显得唠叨,尾音习惯地微微上扬,软乎乎得让人不自觉心生放松。

林暮冬安静听着,偶尔轻点下头,视线依然落在小姑娘工作时显得格外认真可靠的眉梢眼尾上。

虽然只能暂时止疼,马淮目前依然恢复得很好,这会儿的试射已经找回了状态。几个教练都大喜过望,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跟着响亮起来。

一点儿都没对自己的治疗效果觉得意外,小姑娘还在低头认真写着医嘱,一边还格外耐心地给他做着训练后放松肌肉的科普。

格外清亮的眸子藏在软软的额发间,无忧无虑的,弯得温软又坚决。

因为还没遇到过那些不得已的失败和无能为力,所以对自己掌握的技术和学识永远有着绝对的自信和底气。

像是会发光。

林暮冬眉峰悄然柔和下来,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真好。”

头一回听见他这样说话,叶枝怔了怔,捏着笔抬头。

林暮冬半蹲在她身边,深邃漆黑的瞳光安静拢着她,看不透下面究竟藏着多少东西,只是眉眼神色好像格外褪去了平时的冷淡锋利,显出几分不易觉察的温淡柔和。

可叶枝却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小姑娘甚至还没弄清楚难过究竟是打哪儿来的,只是忽然生出些抓不住的念头,看着眼前卸下所有嶙峋棱角的年轻教练,抿了下唇角,抬手去轻轻碰他的眼睛。

她还记得照片里的林暮冬。

一往无前的少年,沉静,坚决,耀眼璀璨的骄傲是跟凌厉锋芒绑在一起的,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拦得了他击中目标,拿下一个又一个的冠军。

她很高兴看到林暮冬笑,却不想看到对方就这样把所有的情绪都安置下去,好像已经不再挣扎,不再不甘心,不再带着一身伤痕困兽犹斗。

不该是这样的。

也不会是这样的。

伤口被藏起来,是不会自己愈合的。

叶枝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把莫名奇妙冒出来的雾气眨干净,唇角用力抿着,指尖小心翼翼地轻触上林暮冬的眼尾。

林暮冬身形悄然绷紧。

叶枝怕冷,下来冻了这一会儿,手就又凉了。冰凉的手指轻轻贴上他的眼廓,却像是莫名点开一片滚烫,几乎让他的心跳有些失拍。

担心吓着小姑娘,林暮冬垂下眼睫,漆黑瞳底映着她,声音低沉和缓:“怎么了?”

“你……”

叶枝张了张嘴,又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抿了下唇瓣,磕磕巴巴:“你要……凶一点。”

林暮冬微怔。

“凶一点。”

心底的念头还模模糊糊,叶枝努力比划了下,学着他板起脸色,给他做样子:“不开心的话,就凶一点。”

林暮冬看着她,胸口忽然狠狠一悸。

受伤近一年,他听过太多的声音。

有关心有惋惜,射训中心的领导扼腕一声声地叹气,教练们生怕刺激到他的小心翼翼,柴队也一直劝他想开一点,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做点别的放松放松。

所有人都觉得,只要他不再想过去的事了,接受现状平静下来了,就算是好了。

连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可队医让他凶一点。

队医说如果不开心的话,就可以凶一点。

林暮冬攥了下拳,抬起头:“你——”

他的声音太哑,蹙紧眉峰清了清嗓子,看着小姑娘澄澈清亮的眼睛。

林暮冬的视线浇头裹着她,漆黑瞳底波澜一现,嗓音低沉微哑,轻得近乎耳语:“你会怕我吗?”

像是没猜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叶枝眨眨眼睛,有点儿惊讶地抬头望着他,噗地笑了。

“不怕呀。”

小姑娘的眼睛弯起来,微低着头收拾东西,眸光干干净净的不染纤尘,认真给他讲道理:“之前不是抱了一下吗?然后就不怕了。”

林暮冬垂在身侧的手轻轻一颤。

近一年来除了焦灼和烦躁之外没有任何强烈情绪的胸口,忽然有某种极清晰滚烫的热流汹涌呼啸,冲得他几乎站不稳,蔓开极清晰的刺骨疼痛,划开一直以来和四周隔开的无形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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