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就是结婚需要不少钱,什么彩礼啊,三大件什么的,都准备好没,家里地方呢,没地方就原来那个破地坑院,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住之类。
余秋堂纷纷给予解释。
他们这才知道余秋堂已经分家出来,并且有了自己的新院子,顿时更为惊讶。
纷纷叹息余秋堂咋多半年没见,就这么厉害,这中间发生过啥事呢,难以想象。
不管他们如何感叹,余秋堂都应付的游刃有余。
很多人觉得做虚伪的假人很难,所以选择做个直人。
但余秋堂觉得做假人其实很容易,人很多喜怒哀乐,都来自于欲望的实现与否,既然从开始就不抱期望,自然也影响不到他真实的心情。
亲戚嘛,保持住一份面子上的体面就可以。
聊完天后,余秋堂和三舅又回到外婆家。
二舅当然喊他进去坐,被他拒绝了。
能在外婆那吃顿饭,已是最大的让步,要不然呢,他根本不会丝毫停留,早回到家里。
二舅也没有过多挽留。
他一辈子就这样,没啥出息,像个工具人。
余秋堂以前就和母亲聊过二舅,觉得二舅像个木头人,母亲笑着说还真是,从小二舅就被外公这样训斥,嫌他做什么都慢,挨过不少鞭子。
不过这种性格,一辈子也没改变。
或许娶个温柔如母亲那样的妻子,他的自信还能被调动起来,但碰到黄菊花,完全就是见鬼。
非但没有正方面促进,反而把他最后一丝男人的血性给压的丝毫不剩。
这和四叔有点的相似。
但四叔是属于倒插门,而且性格并不是真正的逆来顺受,而是被强行压迫,所以才会想不开。
而二舅是那种本来就没脾气,所以心理接受能力更强。
回到外婆家,三舅母张巧巧的饭已经做好。
就放在外婆的炕上吃。
垫上油布,盘子放在油布上,也不用担心把被褥搞脏。
“堂堂,你来的急,也没准备,你三舅母也没啥本事,可做不出大厨的味道,要是不合你胃口,你也不能说出来,憋着就行。”
三舅母将鞋脱掉,上炕盘腿坐在炕边。
这是为方便她随时下炕帮添置东西。
余秋堂急忙笑道:“很好了,这都冷热八个菜了,让我提前过了年。”
“我这叫借花献佛,用你带来的肉招待你,就是味道一般,哈哈。”
三舅母一直强调味道,其实恰恰不是因为她做饭味道不好,而是味道很不错。
因为三舅母娘家一个姐夫是个大厨,专门帮着人们红白事做饭,还挺出名。
这种大厨一般都需要带帮厨,经常就会带着三舅母,所以一来二去,她的厨艺也就随之水涨船高,虽然比大厨还尚欠几分火候,但比起一般的家庭主妇,那完全就不是一个等级。
可就好太多了。
三舅母这人呢,又好面子,有这么个本事,可不就要四处炫耀下,其实就是满足一点虚荣心。
余秋堂自然是懂她,也是一番恭维。
双方聊的相当到位。
聊着聊着,就谈到余秋堂结婚的事,三舅母立刻来了兴趣,说是如果红白事的话,可以让她姐夫过来炒菜,她到时候可以帮忙。
余秋堂很为难。
当时给吴美芬说起他结婚的事,吴美芬专门提到让老梁到时候带队去做饭,保证让过桥的人吃的舒舒服服。
当时他也没想到三舅母的事,便直接答应下来。
眼下就不得已只好拒绝。
但他还是给三舅母说,虽然请了大厨,不过后厨到时候还是要三舅母给盯着,协调什么的,都等着她费心。
三舅母这才满足,拍着胸脯说包在她身上,保证不会让大外甥失望。
这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中间三舅还问他要不要喝点酒,被以还骑摩托车拒绝了。
等三舅和三舅母都出去后,外婆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个黑色的手绢小包,外面的用蓝色线缠绕着,她费力将手绢包打开,里面不出意外,包着一些钱。
目测,大概有三十多块。
外婆犹豫下,把其中三张十块的抽出来,拉过余秋堂的手,压到他手心里。
“娃,你这就要结婚了,奶没有多的钱,给你一点,你拿着不要嫌少。”
余秋堂连忙将钱塞回去,却被外婆挣脱。
“你拿着,你要多的,奶也没有,你娘没的早,你恓惶的,能找到个对象也不容易。
奶呢,就是命苦,我两个女儿也都命苦,都是短命鬼。
老天爷没眼睛,带走人也不商量。
要是能商量的话,那就把我这把没用的老骨头带走,让我娃都活着……”
外婆说着,突然就开始抹起眼泪。
余秋堂记忆里,外婆其实很容易哭,可能确实如她所说,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连续送走两个。
都说女儿连着做娘的心,是娘的心肝,连续两个心肝被带走,她如何能不悲伤呢。
余秋堂最怕亲人哭了。
大姐就喜欢哭,但好在他们是同辈,还好劝说。
可外婆一旦抹起眼泪,就会将陈谷子烂糜子全部拉出来说一遍。
一般开头就是她嫁给外公那个不管事的男人,一直到经历旧社会,经历过三年饥荒,一个个将孩子生出来的艰难。
反正就是将能想到的,一股脑全部倾泻一遍。
如果全部记录下来,余秋堂要是稍微有点文化,都能编一本回忆录出来。
他都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拒绝,干脆将钱收下,回头给三舅就是。
这下被套牢,一时半会是无法解套。
偏偏是他心里想的焦急,但脸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不耐烦,反而还是笑容可掬,仿佛是鼓励外婆继续似的。
直到三舅母提着一些回礼给他,才物理打断。
余秋堂离去时,外婆坚持从炕上下来送,他说外面太冷,本来就感冒了,还是不要出来。
但外婆坚持出来。
送他到大门外。
他离开的时候,看到外婆站在门口,拄着拐杖,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远去,白色的头发被风吹的非常凌乱。
他突然心里有点难受。
又开始为刚才的不耐烦而感到惭愧。
对于他来说,这就是随意过来一次简单看望,而对外婆来说,自己身上承载着对母亲的思念,而人年龄大了,总是会有种恐惧感。
担心错过这次,就没有下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