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去身上的尘埃,换上干净的衣服,余秋堂骑着摩托率先离去,余秋江后面骑车跟上。
两人分开行动。
余秋堂直接去卫生院,看看情况到底咋样,余秋江则是去四叔家,看看那边现在啥情况。
余秋堂风驰电掣来到卫生院。
正在四处找父亲,就看到父亲坐在医院回廊的葡萄架下,靠着柱子发呆。
他走过去,喊了声,余得金也就是抬头看了他眼,便重新垂下脑袋。
余秋堂只好在父亲对面坐下来。
'爹,我四叔……'
“死了。”
余秋堂原本想问四叔的尸体在哪里,但看父亲这个状态,只好先安慰父亲。
“爹……”
可喊了个爹后,他立刻不知道后面该怎么说了。
说啥呢?
告诉父亲节哀顺变,不要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
这些话,真的有意义嘛。
一个人年过半百,又很看重兄弟情义的人,亲弟弟突然以这样的状态死亡,他能调整心态?
哪怕是病死,都会给人缓冲啊。
可偏偏就是喝药。
让人猝不及防。
父亲这是被突如其来的事吓到了。
“我四婶她们来了没?”
“啥?”
“我说我四婶来了没?”
“哦,还没有,她们都不在家,现在可能还不知道。人送到半路就不行了,发现的太晚,”
余得金疲惫而机械地说,“大夫是这么说的,说是这种药毒性不厉害,要是送来早点,说不定人还有救。”
余秋堂黯然。
余得金突然一把拉住儿子胳膊,盯着他的眼睛,“老二,你说我不会做错了吧?”
余秋堂:“?”
父亲现在精神有点颠倒,他也不知道这是针对哪件事。
他还没回答,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四叔没了,奶奶知道没?
这样一想,他的头嗡嗡的,突然疼的要死。
奶奶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最近是勉强靠药物调息着,医生说尤其是心脏不能受半点惊吓。
这……
看来,这件事只能瞒着奶奶。
可若是过几日要下葬,继续瞒着奶奶,那也太残忍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人间惨剧。
更惨的是,孩子的葬礼,母亲都不知晓。
好烦啊~!
余秋堂的头又疼起来。
“当初你四叔说是要倒插门,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你奶也不同意,我们老余家的孩子,怎么能给人倒插门呢?
是不是?
可是啊,你四叔那个人,他当时也不知道咋回事,就像是吃了秤砣一样,非要过去,怎么说都不行。
你奶当时发了很大脾气。
后来,你四叔就找我,给我讲了一堆的道理,说是家里穷啊,他在那边也可以过的好,反正不管什么身份,都不影响兄弟情感,还是你奶的儿子啥的。
我当时就心软了。
我想既然没有钱给他娶媳妇,总不能像你五叔那样,和个小寡妇混到一起吧。
倒插门就倒插门吧,只要人好好的就行。
怎么个活法,也是活。
我哪里想的到啊,他竟然过的这么苦,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非要走到这个地步。
他可以给我说啊,我不是他哥嘛。
上一集我在街道还碰到他了,他当时还给我送了碗面过来,他跟我说,哥啊,你以后要收敛点脾气啊,你这么好的人,脾气却臭的像厕所里石头。
我当时还责怪他来着。
我说你个当兄弟的,咋还管起哥的事了,我这样都一辈子了,早习惯这个活法,谁能把我怎么样。
我说,要是谁看我不顺眼,那就来杀了我啊。
你四叔当时看着我直摇头,又对我说,不要这么蛮横,要温和点,这样对身体不好,也是年龄一大把的人了,家里人心脏都不行。
还说,还说……”
余得金说着说着,不知啥时候眼泪就出来了。
斗大的眼泪珠子滑过苍老疲惫的沟壑,沿着鼻子脸庞滑下来,在嘴唇上费力翻过,加速落在长椅上。
“啪!”
眼泪四射。
余秋堂背着脸,他的眼睛也湿润了。
难过是能传染的。
对看重亲情的人来说,亲人的去世,就像是身上割了一个伤口,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只能在上面结出薄薄的一层膜,无法彻底痊愈。
只要稍微不慎碰到,伤口就会立刻崩裂,血流不止。
他和四叔,关系还不是非常亲密,已然这样难受。
那父亲呢。
“他还说什么来着,我都给忘了。
我当时正和他说话呢,有人过来看我的家具,我就忙碌着和人打招呼。
我都不知道他在我身边站了多久,又啥时候走的。
他走的时候,肯定给我说打过招呼,估计就像以前上学的时候,每次出门前都会抱着门框,笑着对我说,大哥,我上学去了。
那天他可能也这样看着我。
想在临走前,和我这个大哥说说话。
可我只忙着赚钱,那顾得上管他的事,我要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他,我肯定不会做生意,我会拉住他,不让他走的。”
“爹!“
余秋堂看到父亲有点语无伦次,身体都在颤抖,轻轻喊两声,强行把他拉回来。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后面事情多着呢,你打起精神,等我四婶过来,我们还要操持他后事呢。”
余得金迷茫地点点头,“对啊,还要办理后事,办理后事呢,我没有闲工夫在这里待着,办理后事,办理后事……”
说着,他起身就要离开。
“你干嘛去啊?”
余秋堂一把拉住他,这个状态,他非常担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