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泽忽然提到一个安菲儿没有见过的人,说道:“记得小时候,我们总喜欢躺在竹筏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顺河而下,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知己。”
“嗯,我听莱儿说起过这个人,”安菲儿有些疑惑的问:“然后呢?”
杨泽心里惊讶于身边两个女人之间的无话不说,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于是接着说道:
“我十六岁那年,他在大学里给我写了一封信,在信的末尾,他问了我两个问题。”
“嗯哼,很多年前的事了喔。”
安菲儿被男人的话题给带偏,一时竟忘了先前的沮丧,好奇的问:“能让我老公记住十四年的,是什么样的问题?”
“我并不知道当时他遇到了什么事情,他在那封两千多个字的信里,说了一些他在大学里的事情,还有他一个人去泡网吧玩游戏,在游戏里发生的一些事。”
杨泽搂着安菲儿的腰,抿唇想了想说道:“然而在那封信的结尾,他给我留下两个问题让我思考。”
在安菲儿殷切的目光中,他缓缓说出那两个一直困扰自己十几年的问题:
会有光明吗,有的话会是在哪里?
会有希望吗,有的话又藏在哪里?
安菲儿听着这两个哲学问题,微微皱起眉头。
当年那两个从山区里走出来的半大少年,想这些做什么?
岂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却听杨泽继续说道:“当时我是这么给他回信的:光明会有的,在黑暗中存在,希望也会有的,在无望的未来。”
安菲儿忽然怔住。
这是在何等样的心境下,才会说出这种带着极度失望,同时却又怀揣着笃定的感悟?
她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自己的丈夫,似乎是第一天认识的一般,问:“你确定当时你只有十六岁?”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经历了些什么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忽而想到他的家庭情况,一抹歉然重又抹上心头。
他两岁时父母便离了婚,他变成了没人要的那个。
他在大山深处野蛮的成长着,期间要遇到多少正常孩子无法理解的苦痛和悲凉?
在关心杨泽这件事情上,自己身为他的妻子,确实做得很差劲,很差劲。
杨泽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笑着说:“当时我也就这么一说,觉得只有这样遣词造句才会比较显得有深度有内涵。”
“普通人拼劲全力才能勉强的维持温饱,”他接着说道:“其实哪有时间考虑人生的大道理呢。”
他看着安菲儿,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家虽然有了几百辈子也花不完的钱,可是不瞒你说…”
他定定的看着妻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很不快乐。”
“因为还有很多普通人直到现在还像我外婆一样看不起病,所以我很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