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乡长马上肃然起敬起来:“这么说,老爷子还是个军人?”
“当然,正牌军人,不过早就退伍了,后来我还当过几年的民兵教官呢。”赵天尧说。
“好好,”吕乡长仍是一脸和蔼的笑容,伸出双手,“我能看看吗?”
“能。”赵天尧将枪交给了吕乡长。
吕乡长显然不懂枪,双手端起,做了个瞄准的姿势,手指却不敢往扳机那里放,嘴里模仿了两声枪响,然后将枪交给身后的一名随从,向赵天尧说:“老爷子,现在是和平年代,不允许民间私藏枪械,这把枪上缴了。”
“什么?”赵天尧独眼一瞪,“你要缴我的枪?”
“老爷子你误会了,不是要缴你的枪,这个属于是——”吕乡长思索了一下,找到一个词语,“回收,交由国家保管。”
“这——”赵天尧愣住了,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枪被吕乡长的随从拿走,作势欲夺,又忍住了,咽了口口水,“我要用它来保护我的孙子呢。”
“呵呵,国家会保护好老百姓的,老爷子,你该歇歇了。”
武耀宗插话道:“早该缴他的枪了,一天天拿着装腔作势的,吓唬老百姓。”
“是啊,是啊,缴他的枪!”武家人兴奋地附和着。
赵天尧仍是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的枪,眼眶中聚集起一团浑浊的泪水,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表情阴晴不定,两条胳膊支棱了起来。
赵大顺担心他惹怒吕乡长,便过去劝道:“大,给他们吧,咱们得服从领导。”
吕乡长拍了拍赵天尧的肩膀,和两个警察,两个随从,骑上摩托车走了。
一阵突突声渐去渐远,荡起的尘土散尽,夜幕降临了。
赵天尧忽然爆发出一阵令人动容的嚎啕大哭。
没有人能和他感同身受,那把枪于他而言,不只是个武器,他的血液早已和它融合在了一起,没有了它,他就好像缺了胳膊少了腿。
派出所的民警第二天又来了,勘察了已被破坏得乱七八糟的火灾现场,走访了一些村民,调查了一天,最后没能确定纵火者是谁,也就不了了之了。
先前队里的人传言,火是赵小禹放的,当民警正式询问他们时,他们却都说不知道。
整整一天,没有枪的赵天尧将那把磨得明晃晃的大刀扛在肩头,一身戎装,杀气腾腾地走在村路上,孩子们被吓得纷纷躲回了屋里,连狗也不敢大声叫。
但这之后,赵天尧不再是那个满嘴脏话,吊儿郎当,眉飞色舞,活蹦乱跳的老人了,他的身体佝偻了起来,眼睛无神,仿佛七十多年的岁月不曾让他变老,却在一夜之间不知被什么夺去了所有的光彩和风华。
武家和赵家的恩怨更深了,但有了吕乡长的警告,武家倒也没再找赵家的麻烦,赵家也没赔武家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