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怕是人一直在面前伺候着,爷爷也还是有拉到裤子里面的时候,吃坏了肚子的时候,下炕费劲的爷爷根本等不到把桶和凳子搬进屋子里面,也等不到慢慢地下来坐下去。爸爸说爷爷有的时候拉的稀,顺着裤管子流下来,淌了一地。这种情况,奶奶是应付不了的,奶奶家没有电话,奶奶就到宋向文家,问宋召华在不在家,宋召华不在家的时候,奶奶就让宋向文给宋召华打个电话。宋向文家那个时候有一部红色的座机,铃声挺好听的还,宋向文闲着没事儿就爱按个胡乱的号码,听听铃声,就挂掉。宋召华跟着大姨夫在建筑队里,没有上班下班的准点,大姨夫也是很近的亲戚了,他完全理解爸爸要伺候爷爷的不容易。每次爸爸在外面干活的时候宋向文给他打电话说爷爷拉稀了,宋召华就说等会儿马上回去。奶奶就简单的先把裤子给宋立典拽下来,放在院子里面洗衣服的大铁盆里,加上水和洗衣粉,带着刷碗的手套洗。奶奶不让宋向文进屋,爷爷也不让,宋向文人还在厨房呢,爷爷就喊他“出去,你先出去,你别进来。”宋向文就不知道爷爷是在炕上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了,大概是不会太好看吧。爸爸说“那天我回来,屎都干了,在腿上,发脆了,都能弄下来一块一块的,黄色黑色都有。”宋向文不知道恶心,他听得反而挺感兴趣的,他想多了解一些爷爷的情况,就只能通过爸爸的嘴了。
有次爷爷拉裤子里面了,宋向文上学去了,家里没有人,锁着门,奶奶没有地方打电话了。去了胡同北边的邻居家,邻居给宋召华打电话,邻居没说话,奶奶通的话,爸爸说奶奶挺不乐意的。在电话里,奶奶几乎是略带央求的让爸爸快回来,跟爸爸说他爹拉裤子里面了。当天晚上,宋向文上学回家,一家人在屋子里面吃饭的时候,宋召华跟刘二姐说“下午我回来,进门的时候,看着俺娘在那里哭,没什么声音,她坐着小板凳,手上戴着手套,再给咱爹洗刚刚拽下来的裤子,盆子里面的水发黄了,咱爹又拉稀的,咱娘不看我,我也没跟她说话,我就看她侧脸,有泪珠,咱娘也不去擦擦,就在那洗裤子,她也伺候够了,一天两天没事儿,这都多久了,以后的日子,可看不到头了。”
好像今年不怎么顺利,从自己家到宋向文在学校也是如此,胡娇娇要转学了,要去陈屯的小学读书了。那个时候宋向文是知道的,陈屯的小学是他们这边乡下最好的小学,陈屯处于一个城乡结合部的位置,不能说是城里,但是也不能算是农村了。同村的宋飞扬就转去了那里,也是下半年开学转去的,宋飞扬的爷爷是村子里面的老干部,宋飞扬的爸爸在镇政府上班,把宋飞扬转过去也并不难。普通人家的孩子想要转去陈屯的小学读书,要托关系的,最好是镇政府里面或者是教育局里面的人,跟校长提前打好招呼。宋向文不知道胡娇娇是怎么转过去的,开学的时候胡娇娇就没来了。
范老师说“这个学期呢,我们班少了一位同学,这位同学去了陈屯的小学上学了,大家不要担心她,有时间的话,她一定会回来看看大家的。”年轻刚毕业的范老师真的很符合宋向文所理解的素质教育新教师的印象,她能够在教学的同时关注到孩子们的心理活动。农村的教师,大多数都拥有农村人的豪放和粗犷的性格,对待学生是真狠,揍起来也是没轻没重的,而范老师就不同了,她会跟学生讲明白道理,让学生从心里面明白自己犯下的错误,着实讲不通的时候,才会控制不住而生气。
那天宋向文歪着脑袋看到了胡娇娇空着的位置,桌子可干净,桌洞里面也是,这个位置很快就会安排其他的同学坐过去。宋向文这几天都是在学校小卖部吃的中午饭,爷爷身体不好,家里又要春种,地里面又要种上土豆,爸妈顾不上自己,也不想让宋向文去爷爷奶奶家吃饭,宋向文就中午在学校里吃。
分别是短暂的还是长久的,谁也不知道,那时的宋向文不知道能不能跟胡娇娇再在一起玩。生活是一直顺遂的还是点缀着坎坷的,这他知道,爷爷倒下了,就是坎坷的,爷爷健康的话,还是顺遂的,只是他不知道爷爷能不能起来了。
生老病死,爷爷走到了第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