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可把宋向文看住了,家里没人他也出不去了。大门大大方方开着他也不敢出去。刘二姐跟他说“文文,家里放着我跟你爸爸卖土豆的单子,你别出去扔下门跑了昂。这些都是钱,你跟你姐姐上学都得指望着这些东西。”刘二姐这么说,宋向文是听得懂的,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母亲好像很喜欢钱,能挣钱的事儿刘二姐一件不落,花钱的事儿刘二姐就退避三舍,除了两个孩子学习方面的花费花的无比痛快之外,其余方面的开始都是本着能省就省的原则。宋向文记得去年刘二姐给了宋向文十元钱让他去买五元钱的馒头,他买完馒头回来忘记把剩下的钱还给刘二姐了,就带着钱上学校里了。上了学,同学们凑在一起,哪还能想着身上还带着五块钱的事儿。玩了一天,回家了,刘二姐没忘,问宋向文五块钱在哪里,宋向文这才想起来买完馒头出来就随手放在了裤子兜里面,他一伸手,没有,宋向文慌了,刘二姐急了,对宋向文说“你要是今天找不到五块钱,我就把你打成五块钱。”最后还是宋召华拦着才没挨揍。现在刘二姐让他在家里看着这些纸,宋向文就像是被压在了五指山下面的猴子,才两三天的时间,宋向文简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心里那个刺挠啊。
终于,两个舅舅来了,大姨夫和大姨也来了,剩下的几亩地,宋召华去宋庄早上宋庄唯一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的功夫市又雇了两个人。功夫市,就是卖力气的地方,每天一大早,就有人骑着摩托车电动车或者是开着农用车在那边聚堆,等着谁家里有农活,或者是其他的活,就一窝蜂围上去,希望自己赶紧找到一天的活计,把一身的力气卖出去。宋召华和刘二姐也去过,说很累,主家压榨的很厉害,不如给自己加干活轻快。几个人一天就干完了两亩地,中午天热得时候,还在宋向文家里摆了一桌子菜肴,没有酒,喝酒耽误干活。
本来还要四天的宅家,现在不用了,宋向文高兴的很,高兴的一方面当然是自己终于可以出去玩了,另一方面是他再也不用在大晚上睡得好好的情况下被拖拉机的声音惊醒了。夏天的蚊虫多的要命,宋庄村委也没有组织清理过街道,宋向文家的胡同靠近粪坑的地方长满了杂草,到现在估计得半米了。草多了,蚊子也就多了,到了晚上就来了精神,嗡嗡嗡地闯进人类生存的领地。那个时候宋向文家没有空调,全家就一个吊扇,一家人一般都是围坐在吊扇下面,守着在炕上吃饭的小桌子急急火火的吃两口,然后就出门站在街上凉快。今天,天气闷热地厉害,风扇吹出来的不是风,是一股股热浪,拍的宋向文一家人头昏脑胀。刘二姐就把桌子端到了天井里,拉开了天井里的灯,带着蒲扇,在天井里面吃饭。天井里还确实要比屋子里面凉快,就是蚊子多一些,拍打拍打就是,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麻烦的是睡觉,屋子里面闷得实在是厉害,一家人在外面凉快到九点还是不想进屋,宋向文上下眼皮打架了,要睡倒在天井里的时候,他看到了宋召华的手扶拖拉机。收土豆的时候,拖拉机都不开进院子里,停放在门口,方便。现在收完了,也就开进来了,把车斗里面的农具都收拾下来了,还用笤帚扫了扫土,准备盖起来。宋向文看着车斗,问刘二姐“怎么不来车上睡呢?”宋向文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刘二姐也是这么认为,就张罗着从屋子里拿出席子和蚊帐,用四根竹竿支撑起蚊帐,来车上水。宋婷在上小学之后就一个人一张床了,有一个单人的蚊帐和单人的凉席,她不出来。车斗里就只有刘二姐、宋召华和宋向文。
躺在车斗里,宋向文觉得车斗好凉快,而且永远都不会热,屋子里面的席子,刚刚接触上确实是凉的,但是躺一会儿之后就热起来了,但是车斗就不一样了,大铁皮很厚,躺好一会儿都是凉凉的。宋向文躺着,能看到天上的星星,他问宋召华星星叫什么,宋召华嗯嗯两声打起了呼噜。她问刘二姐凉不凉快,刘二姐早已经睡了,连续好几天都没睡好觉,爸妈早就累的精疲力尽,现在已经顾不上跟他说话了。
宋向文觉得好玩,反转身子趴在车斗里,看着院子,月亮亮堂堂的,院子里大部分都被银色覆盖,角落却依然是黑的。宋向文从小就怕黑,怕鬼,他盯着角落里看,会不会突然出来一个狼外婆,或者是钻出来一个面目狰狞的小鬼要来抓自己。他不怕,他就在爸爸妈妈中间,爸爸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他,他尽情的探视着黑暗,想洞穿那未知的、恐怖的地方。
邻居家的槐树枝繁叶茂,得有十米高,微风吹过沙沙作响,通过树叶,能够看到树后的天空,银色的。树叶树枝交错,在宋向文眼中,又和在屋里睡觉时看向窗外一样,形成了一幅幅画,不过今天的画更加具象,狰狞的更加狰狞,恐怖的更加恐怖,好笑的更加好笑,无厘头的更加无厘头。宋向文盯着看,他不怕,万籁俱寂,细细簌簌的声音是蛇鼠虫出动了,夜热闹起来了。好像温度也变热了,睡不着觉了,凉似水的夏夜转而变了,变得陌生了,有些扫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