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新年的钟声来到这个世界的宋向文,并没有因为出生时间的特别而拥有什么不同凡响的童年,也没有什么天降祥瑞预示着孩子的一生将大富大贵。相反的是,这么一个有点小特别和小巧合的男孩子,好像在选择降生到哪户人家的时候没有认真选,而是随机的就来到了小村子里面整条胡同日子过得最拮据的宋召华家。在宋向文出生的时候,宋召华和妻子刘二姐已经与父亲宋立典分家三四年的光景了,自己的家也完全有了自己生活的痕迹。在刚分家的时候,宋立典和朱秀兰夫妇只给了这个唯一的儿子120元的现金,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按照刘二姐当初的打算,买上铁门,砌高院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刘二姐心里愤愤不平,“从没见过这样的公婆,真奇怪了!”刘二姐每每想起来这件事情,总是这样念叨着,不过过一会儿,刘二姐就会被自己的心里话逗笑,“我还见过几对公婆呢?别人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别人也不会跟我说的呀!”
宋向文出生时的宋召华家,其实跟他们刚刚分家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一样的铁门一样的窗子一样的灶台,只不过三年没有上过漆,大红铁门有点老旧,蒙着一层淡淡的灰尘;灶台已经被木柴烟熏的黑了一片,窗户也不那么透亮,好在刘二姐是个爱干净的人,每年过年之前,总要用抹布仔细擦一番。
用着姐姐宋婷曾经用过的尿片,穿着姐姐曾经穿过的小衣服,裹着姥姥缝制的小被子,小小的宋向文就喝着刘二姐的母乳,吃着母亲嚼碎了送进嘴里的饭慢慢学会了翻身,学会了坐,学会了说话,学会了站,学会了走路和跑跳。
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刘二姐终于又有时间投入到工作当中,只不过这次不在制帽厂上班了。在宋向文出生的那一年,制帽厂就因为没有什么销路垮了,听同村一起上班的小媳妇儿说,制帽厂的老板,已经带着为数不多的钱悄悄走了。刘二姐回娘家路过制帽厂的门口的时候,经常看到有自行车和小汽车停在制帽厂门口,像是催债的,堵在厂房的门口,想要把那个已经远走他乡的破落厂长等出来似的。
仗着自己年轻并且手脚又麻利,经过同村做过同事的女工王艳芳的介绍,刘二姐在村子西边的织带厂落了脚,一个人看管着四五十台织带机器,游刃有余,每天穿行在机器之间,虽然身体上累一点,但总好过在家里时时处处照顾宋向文还要和婆婆怄气。
喜得孙子婆婆,不知道是不是有点重男轻女的味道,竟然承担起了接送小孙子宋向文来回去幼儿园的工作,并且每天中午,还会在饭菜里面多加一点肉,匀给小孙子和丈夫宋立典。就这样,宋向文从刚入园时候的天天哭闹,慢慢的和同龄的小男生小女生打成一片每天过家家躲猫猫,偶尔和别人玩闹打架给别人家的小宝贝打的手上流血,晚上回家被上了一天班的刘二姐揍一顿。
长大后的宋向文对于自己在幼儿园里的记忆很少,甚至谈不上什么记忆,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拼凑起来能够让他在夜深人静或者闲聊的时候脑子里掠过,就像是看过的电影和电视剧一般,放映在眼前却又显得陌生。宋向文记得,幼儿园小班刚去的时候,他和所有的小朋友们一起在奶奶和妈妈离开后嚎啕大哭,那种想家和害怕的感觉是他所能想起来的最早的记忆。幼儿园的老师们用手擦着宋向文的眼泪,告诉他:“奶奶回家去关门了,一会儿就来了。”这句话,在他哭过的数次里面,不间断的在耳边响起。等到他终于不再哭了,他在回家的路上和奶奶炫耀:“你知道吗,我今天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