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平淡淡点了点头。
夏羽的心, 一寸寸冷了下来。
她一直都知道, 面前这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对她好, 不可能无欲无求地照拂她三年, 她从未真心信任过他,从未想过把心底的秘密告诉他,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冷静地面对摊牌时的一切。
可为什么, 当他亲口说出他的图谋时, 她的心底竟然会如此伤心, 如此愤怒呢?
水雾不知何时漫上了眼帘。
她近乎偏执地看着他, 也不知究竟出于什么心理, 竭力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愧疚和不忍,可最终还是失望了, 对面的男修目光平静, 没有半点儿波澜, 神情冷淡得像天剑台上的那一道玄剑碑。
细细密密的痛楚在心底蔓延开来。
是了,她只是个还未入道的凡人,在这个实力不知几何的高阶修士面前, 不过是一只孱弱的蝼蚁,一个可以随便摆布的封印之器。
她没有让他在意的资格!
这就是修真界啊!
强者肆无忌惮, 弱者只能任凭摆布。
她心底的那一点点期待, 那一点点奢想, 真是可笑又可怜!
她忽然间没办法在这里待下去, 冲进了前方不知何时洞开的一扇石门中。
石门后,是一道盘旋向上的玉阶,她一路顺着玉阶往上跑,不在乎终点,也不在乎方向,只想离方才那个让她窒息的地方,那个人,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
不知什么时候,体力用尽,疲惫像浓稠的湖水,一点点将她淹没。
玉阶已经到了尽头。
她双腿虚软地步出最后一道玉阶,呼啸的北风卷着雪沫,猛然扑打到她的身上。她跌坐在玉阶旁,迎面而来的寒冷像是一把把钢刀,剖开了她的肌肤,扎进了她的骨头缝隙,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她的心中却有种诡异的畅快。
这里已经是天剑台。
白日已经走到了尽头,夜的帷幕缓缓拉开。半满凉月从天边升起,幽冷月光洒在天剑台覆满了霜雪的地面上,冰雪的颜色更显惨白。
玄剑碑就矗立在她的前方。
剑峰历代祖师留下的剑痕,纵横交错于碑面上,纵然时隔久远,仍旧剑意凛凛,锋锐慑人。
她在漫天风雪中枯坐了许久。
这里的寒意本不是一个还未引气入体的凡人所能扛得住的,但她这具身体刚刚经历过血脉觉醒,各方面的素质提高了不止一个台阶,连三劫业火都烧不坏,自然也不惧这点儿风雪。
当凉月也西沉,东方天际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夏羽心底那汹涌的情绪,终于平息了下去。
她仍旧不甘心啊!
进入修真界三年,引气入体迟迟无望的时候,她没放弃过成为强者的念头,如今已经觉醒了传承之血,资质更胜往昔,怎么甘心再做一个弱者呢?
至于识海中封印着的三劫业火——
左右她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再来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君平利用她一事,她之前觉得难以接受,难以原谅,现在想想,倒是无所谓了。
反正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把同生魂契印在了她的神魂上,这意味着,他不管怎么利用她,都得想办法保住她的命,既然性命无虞,又能修炼,其他的就没那么重要了。
至于以前那点儿不可言说的女儿家心思,跟实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果然,人就是得受点儿打击,吃点儿亏,才能看清楚现实,丢掉那些不切实际,扰乱心境的妄念!
风雪不知何时弱了下来。
长空明净,一轮红日跃出云层,橘红色的晨光透过层层薄纱般的轻云,遍洒归元宗的千山万壑。
旭日东升,朝霞万里,驱散了沉沉黑夜,也驱散了她心底的阴霾。
又是新的一天了。
她也将迎来一个新的开始。
走下天剑台,回到自己的住处,夏羽振奋起精神,把灵兽袋里的白离放出来,让它自行修炼,没去向君平打招呼,就在小院的大门上挂上了“闭关勿扰”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