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下界诸陆,算是重新洗了一下牌。
长夜深如许。
冷清霜手提一壶酒,斜倚栏杆,在高楼敬向齐平的女帝雕塑。
楼和雕塑都已耸入云霄,黑云滚滚,电闪雷鸣,她在末日一笑,冷看风云变动。
“小师妹,活下去。”
她独饮烈酒,犹如炽炽焰火穿肠而过,又痛又爽爽快。
清泪从眼梢流过,碎雪落在眉,亦算是描妆。
“活不下去就算了,师姐陪你一道,斩阎罗。”
冷清霜一笑,仰头将剩下的酒喝掉。
她何尝不知凡人道苦,师妹的前路更苦。
纵有天下知己,自古帝王者,又有几人是平坦路?
都是腥风血雨之中树立起的堡垒挡那刀枪剑戟。
更多的是折戟沉沙名落尘土罢。
“霜妹竟是喝起了独酒,真是让人心寒捏。”
一道声音响起。
高楼灯亮驱散了黑云带来的浓雾。
冷清霜被晃得眯了眯眼睛,朝光亮的地方看去。
薄雾氤氲,群人前来。
说话的正是那向来不着调的秦铁牛,身侧还有其胞弟秦锦年和燕南姬。
“活不下去,就不活咯。”
秦铁牛说:“大不了一个死,算不得什么问题,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这上等好酒不喊我等一起来,就是霜妹的不是了哦。”
燕南姬手提烈酒,眉眼如画浮着笑意,“天冷地寒,我们陪你喝,阎罗挡路,一道斩。冷师妹,可好?”
冷清霜眼眸发红,咽喉胀痛说不出来话,默了好久才点头,生生地应了一声“好”。
“这就对了。”步海柔捧着《无药医书》,缓步前来。
秦铁牛又作诗了,“今朝不死明日死,既是早晚都得死,不妨饮酒三万三,奈何桥头娶孟婆。”
“?”
“。”
“……”
众人闻声,欲言又止,表情俱都相同。
“怎么?”司烈阳两手抱胸,笑眯眯地问:“不念着你的薇妹了?”
他可记得,秦铁牛夜夜作诗,笔耕不辍,篇篇寄予远赴他乡的屠将军屠薇薇。
“念,自然要念。”秦铁牛笑了,“但青年才俊何其之多,我秦铁牛,身如蝼蚁命不比天,算不得什么。”
他眼神有光泽地凝视着雷霆,“她若安好,便是晴天。”
众人:“……”
秦铁牛深情痴痴,嗓音深沉:
“其实吧,比起将她留在身边,看她高飞,看她成为这世上一等一的战士,最美丽坚固的铿锵之花,才是更好。诚然,我有才有德,却也和薇妹不般配,她是九天的凤凰,我是无名湖泊边的一棵树。我永远埋在这里,我的根深入地底。她不一样,她要乘风破浪,她要远航的。”
秦铁牛往日闲暇时,不是聊猫逗狗就是玩蛐蛐,宛若个小傻子,一旦深夜就文思泉涌,如当年云间尊。
只不过云间尊写的是信,秦铁牛执笔的是情,聊寄苦思。
如今听他这般说这般苦笑,友人们心绪随之沉重。
秦铁牛叹了口气,凭栏望女帝的雕塑,继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