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帝忽然想起来了,他看向宋衡,奇怪道“还没问你呢,中秋你说要在家里头过,不进宫,怎么忽然去了东街?”
太子殿下虽然一直没说,可是宋衡今年在京城中秋还是丢下他,他一直耿耿于怀,想想也知道他跟谁过去的。
闻言嘟哝道“花前月下,正好逛东街。”
宋衡听到了说“这话真是冤枉,的确在家里头赏月,可惜陆大夫悲天悯命,一听说火灾拎着药箱就冲出去,从昨晚估摸着到现在人还在医院里面抢救伤员。”
宋衡很显然是要好好夸奖一下自家陆大夫,便继续说“这人救起别人的命来,就顾不上自己的,进宫前给他送了一篮子吃食,不知道有没有空了碗。皇上,太子若是无其他要事,臣便先回去了,有事也请去东街人民医院寻臣,臣接下来几日都在那里。”
楚文帝瞧着小舅子又是自豪又是埋怨的语气,不禁皱起眉来,说起人民医院,他便回想下面的人来禀,其中就提到了人民医院。
于是道“这个陆瑾,听闻他救人的手法颇为不同,有些残忍,得剖胸腹,以针线缝合,阿衡,这样子能救活人?还有诊治之前先得签一份什么……同意书,这样是不是不管死活便与他无关,不签便不与医治,也太蛮横了些,有医德之人怎会如此行事?阿衡,朕知你喜他,他在你眼里自是千好万好,可是这样仗着你宠爱偏颇放肆,可是与你有碍,与太子有碍呀!昨日忙乱,大臣还未知这件事,你且等到明日,弹劾你的奏章就该淹了朕的御案。”
“啊?”太子惊讶着,这会儿他放下对宋衡和陆瑾的所有别扭,对楚文帝求情道,“父皇,陆大夫不是这样的人,想必有什么误会吧!”
三七告诉他的时候,宋衡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所以这才进宫来。
他说“皇上,太子,臣给两位讲一个事吧,就在江州,臣亲眼见证阿瑾如何被倒打一耙进了监牢。”
他冷静淡然地讲述了李老爷子被下海鲜粉过敏致死的案子,说完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都沉默了。
宋衡继续道“就是因为他不懂明哲保身,只知道救人性命,这才有此一遭,若不是臣帮他,估摸着坟头的草已经半人高了。这份同意书,其实代表不了什么,在京城之地真碰上事依旧不能使他解除麻烦。不过臣同意他这么做,是因为阿瑾的救人手法太特殊,那份同意书明确地写了他的救治过程,签下表示理解他的法子,且相信他,此法凶险因为本身针对的就是病入膏肓、危在旦夕的病患,搏一搏性命罢了。而不相信他的人,正好去别处就医,天下大夫那么多,温和的方法大家用了那么多年就继续用,没必要非得让阿瑾来。既不相信他,又非得要他救人,救不活还得找麻烦,那这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原来这样啊。”太子是偏向陆瑾的,闻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可楚文帝却不是那么好糊弄,他问“既然法子可行,昨夜问诊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还活着?”
宋衡挺胸朗声道“昨夜十八人上手术台,皆是昏迷重伤濒死之人,在臣进宫前还有十人活着。除了最初两个,以及巡防营副指挥使和方老将军,其余十四人皆是从对面回春堂跑回来抢着签字让阿瑾救命,那死去的八人也多是因为伤了要害,或者时间耽搁太久失血过多而亡。”
宋衡坦坦荡荡,表示若不信可以去查。
十八人能活超过半成人数,那已经很了不得了,毕竟都是半条命被拽在阎王爷手里的人,轻伤加上稍微重些都不算在内的。
楚文帝沉默下来。
宋衡再接再厉道“皇上,巡防营副指挥使因救一个孩子被砸伤,体内出血造淤,连宫中派出的几位御医都束手无策,言道让准备后事,是臣看不下去,让其送往人民医院让阿瑾试试,如今他的夫人正在人民医院照顾他,活着。”
那语气已经不是骄傲能够形容了。
见皇帝惊讶了一下,他直截了当道“阿瑾这人,嘴笨心直,别人误解他,他虽憋屈可要他花大力气去解释的功夫,他宁愿多救几个人。这也是他有这个医术却不肯入太医院的原因,也是臣一说起随军大夫,他二话不说就答应臣的原因,相比起跟达官贵人多费口舌不如跟随臣上战场多救几个士兵来的痛快。”
说到这里,楚文帝是听出来了,“所以,你是给他来讨赏的?”
宋衡一掀衣摆痛快地跪下来,“臣当初求您御赐人民医院牌匾一块,您非不让盖上御印,这次论功行赏,不如就将您的御印重新雕刻上去吧。”宋衡说着目光就往太子瞟去,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陆瑾不是一个能言善辩之人,做了好事自然也不会要求留名。
可是他不要,宋衡却不能不给他争取。
太子收到示意,于是跟着求道“父皇,那些因……那个同意书而攻讦他之人简直无稽之谈,吹毛求疵,试问陆大夫真明哲保身又有何不可?何况他能在得知失火之时,义无反顾地跑去救人,一直到现在米水未进,已足见他医德高尚,攻讦不攻自破,儿臣请父皇同意英国公这小小的赏赐。”
只要这个御印一加盖,人民医院在这次灾情之中的功劳就得到皇帝的认可,声望提高的同时,谁还敢以此弹劾宋衡?
小小的赏赐?
楚文帝看着太子,深觉无奈。
既然儿子跟小舅子双双恳求,楚文帝最终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那去派人证实,若依英国公所言,便加御印吧。”
“多谢皇上!”宋衡单膝跪地,爽快谢恩。
“谢父皇!”太子殿下笑逐颜开,然后咳嗽了两声。
楚文帝道“行了,文麒,你赶紧回东宫去养着,该怎么调理就怎么调理,可别加重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