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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傻天真

有的人呢,像阮德贵的老丈人,一辈子死抠,守着祖上传下的几百亩好地,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舍不得接济亲闺女,心心念念怎么发家致富。

一朝变天,两手空空,黑帽子扣头顶,找谁说理去?

他自己倒霉就算了,还连累女儿成了“恶霸地主的狗小姐”,被女婿嫌弃,要划清界限。

离婚?太天真!

阮德贵趁她刚生下小女儿,气虚体弱,夜半无人时,一绳子把人挂到房梁上,天明,对外说狗小姐“心眼窄”、“不甘心”、“自决于群众”,一张草席卷卷,拉到乱葬岗埋了。

老婆的“头七”刚过,他就把姘头郑彩娥娶进门。

阮红梅那时才八岁,抱着三日丧母的妹妹,满村里求人吃“百家奶”。

大婶、大嫂们可怜小姐妹俩,但凡有奶水的人家,都解开怀喂几回,总算没让小婴儿活活饿死了。

阮红梅“长姐为母”,刚强的性子不是天生的,是生活磨砺出来的。

苦熬八年,姐妹俩小的长大了,大的出嫁了,都没折在渣爹后娘手里。

但在甘露看来,傻爹能跟原主妈结婚,一直是个bug。

按《莲》剧情,这两人同龄,十六岁的时候,在河渠工地萌生爱情,你侬我侬,年底就谈婚论嫁了。

甘大海长得不错,淳朴肯干活,阮红梅看上他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怎么过得了“老丈人”那一关?人家闺女是村里一朵花,又漂亮,又能干,登门求娶的小伙子乌泱泱。

甘大海呢,论出身,没爹没娘没靠山,论家境,没钱没房穷吊丝,阮德贵不拿打狗棍撵他就不错了,还肯嫁女儿给他?

甘露想不通,问“小姨”。

阮红菱苦笑:“你爸他有本事,不知道打哪儿弄到一块进口手表,虽然是半旧的,可是镶了宝石,很值钱,老东西稀罕地不行,就答应了。”

甘露猜测,这表要么是傻爹走狗屎运“捡”的,要么是他姑妈甘金花“给”的。

在傻爹结婚的60年代,很多农家娶媳妇,就是给女方扯两身新衣服,秤几斤麦芽糖,床铺都不一定有钱置办新的。

傻爹却逆天拿出一块镶宝石名牌手表,堪称彩礼界的泥石流,实力碾压老丈人的贪欲。

阮德贵口口声声咒骂女儿是“赔钱货”,可他结结实实靠女儿发财了。

大女儿换一块镶宝石名表,小女儿更不得了,换一台缝纫机,一堆好布料,一摞大团结,真不晓得他“赔”了啥。

阮红菱跟渣爹继母一路撕,越撕心里越亮堂,知道自己只要熬过这个年,跟梁家就算彻底了断,这婚他们不离也得离。

甘露围着炭盆,把身上烤暖和了,从小竹篓里拖出一块劳动布,事先用滚开水烫过,一整片湛蓝被烫成不规则的浅白、浅蓝色。

燕妮啧啧可惜:“这布看着挺不错的,怎么下水还褪色呀?”

阮红菱笑她:“不是褪色,是故意弄成这样的,我们厂里的姑娘也常这么干,可没有露露烫得这么浅,这么淡……真好看。”

甘露傲娇得意,告诉小姨:想把劳动布烫出效果,一次是不行的,要反复地烫。

“烫一次以后,把布捞出来,晾干,再扔进开水里烫,再晾干,再烫……一直烫到满意为止。”

甘露边说边拿起剪刀,按照布料上标注的粉笔印痕,利索地裁剪开,技法娴熟,看得阮红菱这个服装厂工人汗颜。

“露露,你从前不会做衣服的呀?”

“嗨,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嘛,裁衣服而已,很容易,我看别人裁两回就记住了……这次是新款式,我还从墙上揭了一张年画,先练过手。”

甘露真不是吹。

她不但挥剪刀溜,踩缝纫机也溜溜溜,只用了小半天时间,就让这件长款、活面、收腰棉衣初具雏形。

阮红菱在一旁给外甥女打下手,一边惊叹她的好手艺,一边说起自己在制衣厂上班的日子,唏嘘惋惜:

“我挺喜欢那份工作,虽然要三班倒,有时候累得热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可那儿的人时髦、讲究、有趣,聊天话题不像在村里,除了鸡毛就是蒜皮,那儿的姑娘、小伙每周都逛街、看电影,我个子高,被大家推选当模特,试穿厂里生产的漂亮衣服,还有记者来给我拍照,还上了报纸呢……”

阮红菱提及这些,容光焕发,末了却一声叹息:

“再好,我也不回去了,实在受不了梁家那些人。”

甘露给她打气:“不怕,小姨,现在家里有了缝纫机,你在芦庄也一样帮人做衣服,等以后做大了,咱也开家大工厂。”

“资本家才开工厂,剥削工人,咱家可没那胆子,能守着这台缝纫机,不被人割了尾巴,就是天大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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