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也不想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地去指责那个、质问这个的,只是这些话,毕竟在她心里憋太久了,话出口前,她是愤怒慷慨,话落地后,却是后悔难堪,但如今室内一片静谧,钟情仔细咂摸了自己的心境,竟然觉得,是分外坦然的。
钟情想,如果成帝因此厌倦了她,疏远了永寿宫,其实也无甚好忧愁的她就关上门来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好了她活了这些年,早不是那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嘤嘤哭泣的小姑娘了,她守着允僖,就像一只母兽守着自己的幼崽,纵然再是无能,也绝不会让旁人再伤了那孩子去的。
除非那些人再跟上辈子一样,从她的尸体上踩过去。
可是这一回,钟情想,自己不再是怀着孩子,而在这深宫之内,想让一个身体康健的年轻妃嫔无声无息地突然暴毙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钟情想到最后,甚至是越来越坦然无惧。
成帝却压根不知道钟情已在心里单方面把二人的未来规划到了彻底“老死不相见”的地步了。
成帝只是无言地沉默了半晌,然后轻轻地伸出手,盖在钟情的眼睛上,温声劝慰她“宝儿别哭了。”
钟情憋着的那口气骤然一懈,眼眶里吱呀呀打转的泪水刷地一下就落了下来,不要钱一般砸在成帝的手心里,钟情狼狈地把自己的脸伏在成帝的掌中,不想叫他看到自己这眼眶通红鼻头紧皱的丢人模样。
成帝纵是心中有火,也被钟情这沥沥淅淅的眼泪给浇得一丝火星子也没有了。
成帝轻轻叹了一口气,将钟情连人带被整个拢了过来,放在怀里。
成帝想,宝儿说的这些,又何尝不是自己也正暗自忧心着的呢,只是
“皇后之事,牵扯复杂”成帝倾身下去,附在钟情耳边,低低道,“至于苏氏和云氏”
成帝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眼神冰冷得可怕,捏紧了钟情的手,一字一顿地坚定道“朕绝不会,叫你与她们一样的。”
钟情被成帝拢在怀里温声安慰了片刻,茫然地靠在成帝肩头平稳了情绪,内心的疑惑却越发深了。
所以上辈子怀孕后,处于成帝和孝纯皇太后二人高度重视下的自己,究竟到底是栽在了哪一步,最后竟落得个难产而亡的结局呢
那些人想害自己,钟情自认自己虽不够聪明,但也至少谨慎,更有成帝在旁不时地就来看看如今不只是那幕后之人动手的目的,还有他们当时究竟用了什么东西得的手,都让钟情想不明白。
钟情心底隐隐发凉,恍惚意识到,自己上辈子的难产,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极有可能,牵扯到了什么更深的水里去
钟情突然打了个激灵,骤然反应过来一个点如果自己实在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人能在自己难产后得到足够令他们这般铤而走险的巨大利益的话,其实不妨换个思路,很有可能,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
钟情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抓住了成帝的手,惊叫出声“季郎”
钟情慢慢回过味来了,上辈子她死后,不到一年,傅皇后生的二殿下也去了,紧接着,就是后来的允僖钟情原先沉浸在自己和儿子的惨死里久久不能释怀,如今回过头来,却骤然发觉,那岂不是代表着,上辈子一直到自己回来前,成帝膝下就剩下两个儿子了
苏宝林生的大皇子,自幼被养在婉贵妃名下,然而谢家在钟情死后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彻底败落了,婉贵妃夜上牵星楼,从十丈高楼上一跃而下,死状凄惨。
在这之后,钟情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大皇子相关的消息了。
安贵人生的三皇子,自生下来便被抱到了孝端皇太后的慈仁宫里,钟情早该想到的,孝端皇太后此人,可绝不是她表面上那副吃斋念佛的慈悲样子
所以上辈子僖儿死后,成帝最终是不得不要在这两个儿子里挑一个入主东宫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一个背后站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华郡谢氏,牵扯各方世家利益;一个靠着当年就手腕高超,能用中宫皇后身份给自己和白家争取到最大利益的孝端皇太后这两个里的哪一个,恐怕都不是成帝心中的上上之选。
钟情想,女人难产是常事,可是太多了,可就显得不似巧合,而是人为了。自己先前,就一直把苏氏和云氏的死想成了后宫妃嫔争宠作恶的后果,可如今回头想想,纵然苏宝林和云贵人是无所依恃被旁家暗算的,可傅皇后呢有镇国公府和虞宁侯撑腰的中宫皇后,也能着了那些嫉恨下手的后宫妃嫔的道么乃至于后来的自己钟情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天真了,这里面的水,怕是比自己原先想的深多了。
钟情一时思绪混杂,脑子里乱的可怕。
成帝低下头,亲了亲钟情被冷汗浸湿的鬓发,再一碰她的手,触手沁凉的可怕,成帝暗叹一声,以为钟情是真被这些事给吓坏了,正想绕个这个话题,想着缓缓算了,却被钟情陡然严肃下来的神态给打断了。
“季郎,”钟情死死拽住成帝的手,仰头直视他的双眼,祈求道,“你是会武功的吧可不可以,也教教我呢”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