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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熟练的侍寝

成帝二十一年,洛阳,皇宫。

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矣,正月中,天一生水,沥沥淅淅的小雨,下的人又湿又涩,上元既过,成帝的后宫中也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平寂,清晨的永寿宫外,除了惯常几个洒扫的三等宫女,也少有旁的人走过。

如果忽略那浩浩荡荡却又寂然无声的帝王仪仗的话。

谨身殿的大太监关红垂着头在中庭里,对着殿内小声地催促了两遍,听到成帝低低地应了两声,便也不敢再急。

钟情从软绵绵的被窝里单探出了个脑袋来,闭着眼睛给成帝整理前襟和腰带,这活儿她是做惯了的,从十年前的谨身殿西阁端茶送水小宫女,到如今的永寿宫主位钟妃,再到后来的“宠冠六宫”钟贤妃,成帝身上的每一毫每一寸,钟情都熟悉到可以闭着眼睛就凭空回忆起来的地步。

即使是真正意义上的“已然隔世”之后。

成帝弯了弯腰,纵着钟情好更容易地把最后一道束带摆弄好,低下头,唇畔若有似无地在钟情的脸上轻轻蹭了蹭,安抚她道“时辰还早,外面凉,你再睡会儿。”

钟情浑浑噩噩地应了一声,把脑袋缩到被窝里,倒头就睡。

昨夜里的那场“事故”被钟情假借“小腿抽筋”之名给勉强含糊了过去,后来为了能够让成帝消气,钟情不得不假笑嫣然地又签署不少“丧权辱国”的不合理条约,刚回来就陪着成帝好好地试验了下自己肢体的柔软程度,不得不说,久旱这么一霖,钟情她,是真的有些不太熟练了

钟情自嘲地想,左右不过是一个玩物,她对自己的定位,从来就认识的很清楚,不先把成帝伺候好了,剩下的账,难道靠她自己的一人之力突然神勇百倍地给清算了么

她死后困居永寿宫年,却是连自己当年难产的真相都还未查清呢,既是窝囊,也是可笑。

钟情条理清晰,思路清楚,本来男人嘛,把他在床上伺候舒服了就好说话了,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身体赶不上心意,等到钟情“伺候”是伺候完了,舒服不舒服暂且不论,钟情却早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今身上跟被碾碎了重新放在一起拼了一遍般,酸软痛疼,只想埋头先睡他一觉。

钟情浑浑噩噩间昏头昏脑地抱怨着她娘当初教给她这招朴素的“世间真理”时,怎么不连带着也把她的力气给练练啊

成帝探出去的手僵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站在床头盯着那团圆滚滚的柱状体看了半晌,在殿外的大太监关红又忍不住地小声催促起的时候,成帝顺从本心,非常坦荡地把钟情的脑袋又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然后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在钟情的脸上狠狠地蹭了蹭。

成帝他刚洗漱过。

嗯,自然脸也是刚洗过的。

沁凉凉的触感之下,钟情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钟情艰难地从满脑子的混沌里剖析出一丝清明来,这真不能怪她,大庄皇帝上早朝的时辰其实本就不大人道,再加上钟情昨夜陪着成帝先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说好的虚与委蛇到最后可都没了虚与委蛇的气力她现在还能勉强爬起来给成帝这个吹毛求疵又不喜外人近身的洁癖服侍洗漱,就已经是当初那十来年的伺候经验给磨炼出来的了。

而且正月的洛阳,虽说是立了春,但大清早的,是真的冷。

钟情方才几乎是给在成帝收拾整齐的下一刻,就立刻陷入了不省人事的昏睡状态。

当然,那也仅仅只是方才了。

迎上钟情茫然中带着一丝丝郁闷的眼神,成帝非常不厚道地凉凉一笑,非常温柔地提醒她“也不要睡得太过了皇后宽厚,但也不好总是迟去。”

钟情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成帝是在指什么,只呆呆地望着他,脑袋上似乎凭空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成帝抽了抽嘴角,想人昨夜可见确实是被他折腾得狠了,平时里看着挺机灵的一个,今日都傻成了这模样,突然心情一阵莫名大好,瞧着钟情玉雪粉嫩的团子脸,忍不住出手捏了捏,又放在掌心里揉了揉,大发慈悲道“罢了,你记着时辰就好,不必送了,朕先走了。”

成帝说到做到,自个儿出来上了御辇,离开前,又回头冲着永寿宫门口的方向又淡淡地瞥了一眼,不期然地瞅见了草草裹了件衣裳起来披头散发地就来目送帝辇离开的某人,唇角轻轻地往上扬了扬,冲着钟情矜贵地遥遥点了下头,示意她不必多送,可以回去了。

关红不留意瞥见了,赶紧低下头避开了视线,暗道天可怜见的,老天保佑陛下还是长宿永寿宫不走吧,也就每次从钟主子的地儿出来,陛下的心情才会好上那么许多,连带着他们下面的人也能得个好脸色

天色还早,暗漆漆的,雾蒙蒙的水气很快便包绕了御辇的背影,钟情略站了站,自觉自己做足了该做的样子,就裹紧了自己紧巴巴的小棉袄回屋去了。

钟情沉着一张脸回了内室,她的思绪很杂,心里又乱的很,自然压根无暇关注成帝那点子百转千回的小心思,一堆繁复的情绪涌堵在钟情的胸口,叫她说笑笑不了,想哭哭不出,说来昨夜倒是该多谢了成帝的“卖力折腾”,不然钟情在重回二十一年的第一晚,绝对是要辗转反侧无心睡眠的。

在永寿宫里飘了年之久,钟情一个孤魂野鬼,除了按时按月到此点卯的皇帝陛下,她连个会喘气的东西都难得一见,没有人可以说话,自然也就不去说话了,哑巴久了,都快忘了自己会说话了。

钟情沉着脸不吭声,宫人们更是不敢多语,有条不紊地伺候着钟情洗漱了,便又如潮水般恭敬地退了下去。

钟情趴在梳妆台上,把自己的头包在胳膊之间,脑子里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的第一个问题,竟然不是“所以当时究竟是谁害了我”而是“所以成帝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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