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啸之道:“不用站。”
沈昼叶:“”
他将行囊和她坏掉的电子设备一并拿着,在她面前弯下膝盖,沙哑地开口道:
“我背你。”
那实在是一种失而复得。
陈啸之感受到沈昼叶软软的面颊蹭着自己的肩膀,像是春天的花骨朵儿。炎热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沈昼叶小声又娇气地说:“你酸了。”
“,”陈啸之:“批话少点儿。”
沈昼叶说:“可是就是酸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脏。”
陈啸之道:“那你见过了。”
“晒不晒”陈啸之又问:“晒的话我把冲锋衣脱了给你顶着。”
沈昼叶趴在他肩上,温温地摇了摇头。
漫漫长街,陈啸之脚下踏过石块和枯黄的树枝,将姑娘家往上背了背。
“你是来找我的吧。”沈昼叶终于谨慎地问:“是不是”
这问话,实在是太有沈昼叶的风格了。
陈啸之知道沈昼叶这种性格其实挺柔软的,他上去抱她她绝不会反抗,却也不会想太多她天生对亲密关系进阶的阶段就不太敏感,尤其是陈啸之这样前后反差太大的。
十五岁时她就软软的,任由无视过她的陈啸之靠近二十五岁怎么也还是这样
这句你是不是来找我的,其实是沈昼叶在试探陈啸之的态度。
陈啸之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这里很危险的。”沈昼叶小声道。
陈啸之没说话,只是笑笑。
“”
于是沈昼叶趴在他肩上,不敢太大幅度,却又带着一分依赖地地蹭了蹭。
陈啸之开口道:“明后两天吧我找下大使馆,我们先回国。”
沈昼叶认真地唔了一声。
“我在斯坦福那边请了两周长假。”陈啸之走在阳光中,忍俊不禁道:“可以回北京待上两个星期,这个假也给你准了。”
沈昼叶小声嘀咕:“和导师一起放的假不叫假期。”
陈啸之:“”
说得还挺他妈有道理的。
“往这个方向走。”沈昼叶指挥他:“我在那边的避难所里呆了两天了的。”
陈啸之突然有点纳闷沈昼叶为什么不肯叫自己的名字,一直你你地叫,就像在故意躲避称呼他似的他正想问,抬头一看。
阳光万丈,高大的教会旁支棱着个医疗小棚子,满地残枝败叶。
陈啸之:“”
陈啸之险些气得七窍生烟:“你一直在这”
沈昼叶懵懵地说:“诶怎么了吗我在教会窝了好久了,这里地势比较高,而且建筑也比较坚固”
陈啸之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儿,怎么想都觉得丢脸,索性不说话了。
下一秒,沈昼叶道:
“不过我昨天出去玩了。”
陈啸之:“”
沈昼叶甜甜地笑了起来:“有个小朋友拉着我出去,我教他跳格子来着。”
陈啸之想起昨天的自己,认为自己确实有点惨可是他认为悲惨之余,却又发自内心地觉得沈昼叶笑得怪可爱的。
应该笑出小酒窝了吧话说回来了,沈昼叶什么时候不可爱过
陈啸之便什么都没讲,只在沈昼叶额角上磨蹭了下,温和地问:“去哪了”
趴在他肩膀上的姑娘想了许久,诚实地说:“我去捉蚂蚁了。”
陈啸之:“”
陈啸之嫌弃地说:“小学鸡吗你。”
然后他背着沈昼叶走过泥泞、满布砂石的广场,女孩子细白的小腿一晃一晃的,陈啸之看见天上飞过雪白的大鸟,阳光将鸟羽耀得透明。
孩子们在残垣上坐着,举着芭蕉叶折的小船欢笑,又将小船顶在头上。
沈昼叶说:“他们都是刚认识彼此不久的。”
陈啸之:“小孩子熟得快。”
然后他穿过庭院,将沈昼叶稳稳地,放在了教堂的瓷砖地上。
教堂之中,彩玻璃花窗映出温柔光影,覆盖在面前他的小青梅茸茸卷卷的头发上。
“你睡在哪”陈啸之问:“有东西盖吗”
沈昼叶眨眨眼睛,说:“有。一个老奶奶借给了我一条毯子,我垫着的。晚上挺热,不需要盖被子,只是蚊子比较多。”
陈啸之问:“有东西吃吗”
沈昼叶那一时间羞赧地低下头,小声说:“不太多吧。我抢不过别人。”
陈啸之叹了口气:“我他妈就知道。”
然后他伸出满是尘灰的手,在沈昼叶干净白皙的的脸上揉了揉。
他道:“你抢不过别人是一两天么我给你买了点吃的,在我包里,一会儿哪里受了伤和我说,我也带了药。”
沈昼叶点了点头。
“要鞋没鞋,”陈啸之嘲道:“光着脚,还饿肚子,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然后陈啸之弯下腰,看见沈昼叶折起来的小毯子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墨蓝皮面本子。
皮面本表面烫金,泡过水,鼓鼓囊囊的,里面似乎还夹着不少东西陈啸之见过这本子不少次,在沈昼叶的办公桌上,在她的包里后来陈啸之仔细一回想,她十五岁时似乎也曾带着这本子到处跑。
沈昼叶顺着陈啸之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在看通信本,莞尔道:“我拿来当枕头用的。”
陈啸之以手压了压本子,说:“还蛮舒服。”
“是吗”
陈啸之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沈昼叶到现在,都没叫过自己的名字。
坚决用“你”代替这在他们两个人的相处,和沈昼叶说话的习惯中,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还不待陈啸之细想原因,他就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咕噜”。
陈啸之许久没休息的大脑确是反应缓慢缓慢到沈昼叶甚至明确告诉他了自己饿,他都没翻自己的包。
他立刻把沈昼叶妥善地安置在她的小毯子上,拉开自己从加州一路背来的行囊,从里面找出几样她爱吃的小饼干和点心递给似乎除了肚子咕噜响之外,没有任何别的问题的沈昼叶。
“有点碎了。”浑身尘土血渍的陈啸之任劳任怨地剥开包装纸,对沈昼叶说:“先吃点对付下,我一会联系大使馆,我们明天回北京。”
沈昼叶乖乖地说:“谢谢你。”
陈啸之那一瞬间就不爽了。
谢谢你,听上去极其的生分,陈啸之眯起眼睛,拿着吃的东西,对沈昼叶说:“谢谢,你”
你字读音加重,表示沈昼叶你必须用别的方式称呼我,否则我可能会饿你肚子最好是叫名字,像以前那样叫“之之”最好。
我为你担惊受怕四天,差点儿死了,让你叫一声之之也不过分吧
沈昼叶:“”
沈昼叶看了看那包饼干,决定妥协,卑微地说:“谢谢”
陈啸之鼓励地:“嗯”
他那一声“嗯”完,沈昼叶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上了贼船,带着一千万不情愿,忍辱负重地补完:
“谢谢陈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