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里一团糟。”那青年又说道:“您要找的人是个姑娘么”
陈啸之:“”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
“那您找到她之后可得赶紧带她离开。”青年诚恳地说:“最近治安可差了。”
然后他将车一停,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对陈啸之说:“祝您好运。”
海雾弥漫,瓦砾之间传来断断续续的、撕裂般的哭声。
这靠近海边的高地处有个广场和教会,用来充当临时的安置所,当地的医生在教会旁搭了个白色的小帐篷,门口排着长龙。
陈啸之跳下车,踩到半块砖,海风灌进了他的领口。
广场上人山人海,那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要裂开了,分成两半,可是心脏却如疯了般狂跳。
“”他站在瓦砾残枝间喊道:“沈昼叶”
无人反应。
这是正常的,陈啸之眼眶发红地想。沈昼叶那种摘掉眼镜就聋的鬼体质,能在那么多人里听见一声呼唤就有鬼了。
“沈昼叶”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喊。
仍然无人应答。
陈啸之走进人群里,走去医疗帐篷前一路看观察,那些陌生的面孔奇怪又充满敌意地看着他,陈啸之声音几乎都在发抖,道:“ii ookg for a chese gir”
那些人仍用充满敌意和警戒的眼神看着他。
陈啸之定了下神,又说:“estoy bcando a seorita cha。”
其中一个排队的人听懂了西班牙语,摇了摇头,示意他进教会去找。
他几乎是冲进去的。
昏昏的光线穿过花窗,教会里桌子椅子都被撤了,堆在一边,一些花花绿绿的棉花褥子和布堆在地上,乌乌泱泱的都是人。有母亲抱着婴儿,以头巾挡着所有人的视线,在角落喂奶。
陈啸之吼道:“沈昼叶”
他眼眶都红了。
陈啸之又提气喊了一声,这次那正在喝奶的婴儿吓得啼哭起来。
然而世间喧嚣,无人应答,只有他的声音在教会回荡
没有人见过那样的陈啸之。
他找了一整天,从这个安置点徒步走到另一个安置点,又走到下下一个。他拉着路人询问“你见没见过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国女孩”要怎么说,学会了之后问了经过他身边的所有人。
没有。
个子不高,很可爱,陈啸之对路人比划。
后来他在路边绝望得扶着墙抽气。
陈啸之扶完墙,站在路边,觉得自己总要排除所有的可能性
只是他在有了那个念头后,扶着墙,将三天来吃的唯一一点东西都呕了出来
小时候小阿十有段时间爱装死,是看了电视剧之后很想体验一下被尖刀刺中肚皮的感觉,尤其喜欢biu一声很唯美地倒下,但是只有小啸之家可以玩,因为他家有钱,睡席梦思。
因此那段时间小啸之推门进自己房间,经常能看到小阿十身上缠满丝巾,在他枕头上吐的两口水据说是血,因为匕首上有鹤顶红。
小啸之:
你有病吧天天装死小啸之气得头大:还吐水,你是被揍的鱼吗别动我妈的丝巾
小阿十被他两巴掌拍了起来,小姑娘披着丝巾,委屈巴巴地问,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叫我吗
温柔个屁。
就你也配温柔
“这不是她。”陈啸之平和地想。
因为这人额头上有个痣。
他又去掀开下一张白布。
如果有人看的话,会发现陈啸之眼珠红得像个疯子,手上耐心而温柔地地撩开那些尸体脸上的头发和帘儿,有些无名的人在海水里泡过,面部已经狰狞得难以辨认,陈啸之一动她,头发里掉出一只死螃蟹。
这也不是沈昼叶。
陈啸之背着满是给沈昼叶准备的食品和药物的、鼓鼓囊囊的背包,跪在地上,以一个极其温柔的姿态寻找尸体。
那些面色青黑如石的,在水里泡过的,面部受损难以辨认的,陈啸之甚至连她们的手都会检查一下,看看她们指甲的形状,和手腕的骨骼。
那看守尸体的当地警察问:“你在找什么”
陈啸之疯了似的嗤一笑,一句话都没说。
“没在这就走吧。”那印尼警察于心不忍道:“明天去别处找找,我们这还在统计呢。出去休息一下,我看你蛮多天没睡了。”
陈啸之背着一个大包走出停尸的帐篷,露天找了个墙角,坐着,缓慢滑了下去。
他茫然地看着满是星空的天穹。
陈啸之看了眼手机,上面一条来自陆之鸣的消息,问:“找到没有找到之后我帮你联系大使馆。”
陈啸之手指上全是灰他按亮屏幕,才注意到自己一身的灰泥,t恤上甚至黏着血和油。
他神色平静,以破了皮的、沾满了脏灰的指头按了按屏幕,打算回复陆之鸣。
屏幕亮起,却现出一个女孩生嫩的证件照。
那是二十五岁的陈啸之仅有的,沈昼叶的照片。
那个男人背影近乎坍塌,握着手机,发疯地以头磕着墙。